他認真地擰她身上的衣裳,偶爾看眼被陳舟晚擦藥的初八——密密麻麻的擦痕雜亂地分布在上身,溢出數顆血珠。
瞧着初八笑嘻嘻與滿臉愧疚的陳舟晚說話,李文嘀咕了句“真是怪人”。
折騰了一天,幾人沾了水,身子越發疲憊。視線掃過其他三人狼狽的臉,李須韫看向遠方那坐灰黑的村莊。
“休整一晚,明日再行動。”
早就撐不住的陳舟晚卸了力,挨着初八坐在地上,暗摸摸地揉着勒傷的腰腹。
把匕首遞給初八,李須韫喊上李文準備去拾過夜用的柴。
還沒走幾步就被初八叫住,“師兄帶着這個去。”解下背上裹住的長物,露出那有些眼熟的銀白劍。
眯着眼想了會兒,李須韫記起這是初八給她打的武器。隻不過她慣用短劍,這把新劍就被她丢箱裡放着了。
這本該在她屋内壓箱底的東西,他什麼時候拿走的?
她接過銀劍,背對日光讓坐着的人分辨不清神色。鼻尖一道冷哼,初八下意識往後縮,卻讓陳舟晚擋住後退的路。
腦子飛速運轉想着說辭,誰知李須韫隻是哼了聲,就帶李文離去,倒是讓初八摸不着頭腦,更害怕他小心眼的師兄暗戳戳整他。
拾柴的兩人走入破敗的村口,入目一片灰黑交織的殘垣斷壁。
走到一倒塌處,李須韫撿起塊被蟲啃食,露出密密麻麻洞孔的木闆,再次看向這坐明顯被大火吞噬過的村。
半晌,對抱着大小不一木塊的李文道:“聽到什麼異常之處?”
夜裡冷,陳舟晚今日遭了不少罪,還是别露宿為好。
凝神聽了一會兒,李文搖頭,“沒有活物的動靜。”
“行。”
放下手中木闆,她盯着平整無物的土路,“你去接他們過來,我先察看一番,今晚在村裡過夜。”
李文離開後,李須韫握着劍從村頭排查未塌房屋到村尾,都是火燒過後的痕迹,一切正常。
站在村尾環顧四周,除了西邊陡峭的懸崖,三面環山,安靜的很,連蟲鳴也沒有,果真如李文所言。
拿劍鞘怼了怼地,觸感結實,聲響沉悶,就是普通走人運貨的路。
是她多慮了?
撐着劍鞘擡頭,忽的被刺眼的光晃了下眼。默了默,李須韫皺眉仰視黃橙的天,不悅地揉眼睛。
“哎!被騙了,這荒涼的村子哪能有寶物,真是白瞎了我精力。”
氣憤地丢了劍抱怨,“這玩意也太重了,要不是瞧它好看,才費事拿它。”說着黑着臉捶着手臂,頓時酸疼的龇牙咧嘴。
不多時李文帶着人入了荒村,與坐在地上打瞌睡的李須韫彙合。
“郎君?”李文輕輕喊醒她,“先把衣服烤幹再睡。”
睡眼蒙眬的人揚起一張蹭到黃土的臉,打着哈欠由李文扶起,順道把銀劍塞回初八懷裡。
“重死了,拿得我手腕疼。”她拭去眼角的淚花,讓三人跟她去找好的屋子。
抱着強塞來的銀劍,一臉懵的初八懷疑耳朵壞了,不然怎麼會聽見他師兄說拿不動劍?
過夜的屋子是村裡唯一一間稱得上好的。磚牆被火燎的發黑,除此之外沒有損壞,不足的便是屋頂少了一小部分瓦,夜風随時可以從此處湧入。
生起火堆,四人吃了些村外摘來的野果果腹。
在幾人進食間,李文用找來的樹枝做了個簡易架子,放李須韫的打濕的外衣服。幾件衣物挂起,恰好隔出來一塊區域。
背對着架子坐下烤火,李文把烤幹的薄毯遞給架子後的李須韫,讓她蓋着睡。
陳舟晚靠着黑牆靜默地看着,沒有對李文隔開他們和李須韫有異。
打小宜明就不愛與人親密接觸,更别提同睡一屋。若是實在要睡在同一處,也會像現在這般隔出個看不着的位置。
不過......陳舟晚不爽地盯住守護姿态的李文,宜明似乎對李文的接觸不抵觸。
許是真的累了,四人很快伴着燒火聲入眠。
夜半,木闆不再猛烈燃燒,而是化成含火星的木炭。寂靜之下,響起一道突兀的腳步聲。
抱臂而坐的李文瞬間睜眼,細眼迸發強烈的殺意鎖定門口鬼鬼祟祟的身影。
待看清是初八後,殺意轉變為疑惑,他收了件幹衣加蓋在李須韫毯上,放輕步子上前,“半夜不睡你這偷雞摸狗的做什麼?”
被問的初八羞澀一笑,低聲說:“果子吃多了起夜。”
李文一噎,本沒感覺的,經初八一說倒也有了。看了裡邊熟睡的兩人,他把門帶上,“就在外邊解決,你好了換我。”
初八知曉他不願離師兄太遠,點點頭提着褲子往對面跑。
守在門口有一會兒也不見初八返回,李文這才察覺不對。屋睡着兩人他又不能完全放心地去看初八的情況,頓時沉下臉來。
與此同時,山霧悄悄蔓延開來,在李文無知覺下白色的霧已經擋住視線。他下意識轉身退回屋裡,方才隻隔半臂的木門此刻無論他如何揮手,都尋不見蹤影。
默默握住刀柄,側耳細聽周圍的死寂。心底焦急李須韫的安全,面色不動神色地找着回去的路。
“啪嗒——”
有什麼東西從面前墜落發出巨響,李文停住腳步思索幾許,往後退。
“呼——”
一陣陰風從背後刮過,接着令人發癢的觸感在右臉炸開。忽地白霧裡出現一隻血手,神不知鬼不覺地纏上李文的脖子,耳邊冰冷的氣息讓人哆嗦。
正當他驚覺身體無法動彈之際,陰恻恻的哀怨嗓音從耳旁轉入李文腦袋,“你要走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