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靜靜看着眼前溫潤的郎君熟練的哄着她,說着一會兒帶她去瓦子玩,吃她最愛吃的飲子和果子,讓她不要再哭了。
任由他動作,感受久違的相處。李須韫擡手環住他的腰。沒料到她會有如此行為,郎君深歎一口氣,伸手抱緊回應着她。
“都多大了,還是愛黏着阿兄。若是被內知和父親瞧見了,定是要說你不知禮數。”
“這裡沒有他人。”她輕輕說着,貪戀眼前人的懷抱。以往嫌棄極了的教導,此刻卻好聽的她想聽一輩子。
“好好好,總是說不過你。”他看着懷裡的小妹,神色柔和的不像話,如水一般,頃刻間就會流走,怎麼也抓不住。
溫馨的氛圍讓李須韫眼皮昏沉,她強忍睡意聽着頭頂傳來的唠叨,希望這平和能再久一些。
可事不如人願,一陣地動山搖伴着巨響生生把李須韫扯出陷入的美夢裡。
她用力收緊手臂,要一次性汲取完這美夢帶來的溫暖和安心。
“好了好了,阿兄都要被你勒——唔!”
不可置信地看着懷裡的人,他捏住李須韫的雙肩輕輕推開,看着沒入腹部的長劍,眼底滿是不解。
不解那嬌氣的小妹如何能舉動如此重的劍,不解那時刻眼含笑意的小妹為何眼裡有如此滔天的悲意,不解看見鳥雀被彈弓打傷會心疼大哭求着他找大夫的小妹,竟然會傷人?
李須韫不言語,把他神情變化看在眼裡,露出苦笑。
血液從垂下的劍滴在黃土裡,滲入後留下發灰的印迹。
她用力閉了閉眼,身子如同千金重,青筋暴起的手提起倒地的人,認真地注視那消散的幻影。
對不住——她望着“他”,幻像明白了一切,也同樣望着她——對不住。
深呼吸一口氣混雜迷魂香的霧氣,李須韫這才看着手裡一身白衣的男人。
如果不是這人突然拿刀出現要砍她,或許她會清醒的沉淪在這場有預謀編織下的美夢裡。
趁着男人還有口氣,她用冷的不着調的嗓音問:“說吧,其他人被你們設計到哪裡去了?”
“嗬嗬——”
男人怎會回答李須韫,譏諷地笑着,他本就是守護這座村的死士。
死有何懼,他走入這座村的那天起,他就已經是死人了。
見男人不說,李須韫丢開他。甩了甩劍身上的血,居高臨下,“不錯,不愧是沈相公派人看住名單的人,有骨氣。隻可惜了,你家主子似乎還不知他千防萬防的東西被我從瓊樓拿走了。”
“嗬嗬——嗬嗬——嗬——”你敢!你敢!
果然,舟晚說的,詐出來的東西,最真。雖然她說的是真的。
盯着男人咽氣死不瞑目的模樣,李須韫抿唇笑了笑,隻是笑意不達底。
劉原君,沈相公……還有是否身處魚躍案的二皇子,這一座比一座大的山,她真的能從這複雜的局勢裡,讨要一份真相嗎?
前路潛伏諸多豺狼虎豹,既然已經入局,那她便要查的徹底,死也不退。
她繞過屍體,眼神逐漸有了初八熟悉到不行的癫狂之色。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呼吸聲在林間響起,精疲力盡的人咬牙看了眼還被他抓在手上的人,強忍丢掉這引來麻煩的人想法,一路摁下早已設好的機關往前趕。
隻要到了,那身後的人便不足為懼,隻要他再跑快一點,再快一點——
“嗖——铮——”
耳旁疾風爆開,擦出一道刻骨的傷,暗紅的彎刀嵌入樹中卸力,也橫在他眼前擋住去路。
完了,完了,被追上了!
慘白的臉上留着大顆大顆汗珠,隻不過這汗珠被臉上的塗料染白,挂在眼睫上将落未落。
“咦?怎麼不跑了?是跑不動了嗎?不應該啊?你要不在跑跑看看,說不定還能跑動哦!”
初八背着手漫步而來,嬉皮笑臉的模樣落在那人眼底,宛若地府逃出的以惡作樂的鬼。
“你,你别過來,我警告你,這裡是我的地盤,你,”底氣不足的話語在初八靠近時停住。
彎刀被一隻手拔下,初八聽着他的威脅皺眉“害怕”。
“别啊别啊!有話好好說啊,我好怕的。”
說着靠在那顆樹上,背後“咯吱”一響,初八疑惑地側臉看去。先前彎刀嵌入的地方裂了個口,不斷橫向擴大。
“咦?”他好奇地點了點樹幹,下一刻那樹便向後倒去發出巨響。
“咕咚”咽了口唾沫,男人怕的要死,心底把派他出來的幾人都罵了個遍。
都說讓那些死士來,他們死了便死了,那本就是他們的命,可他上有老下有小,日子好不容好了,他還準備離開甯東村,開一間飯館。
可這些,在面前這人前,皆化作泡影。
“少俠少俠,凡事都可以談的,你想知道什麼我把我知道的都全部告訴你,絕不有所欺瞞!”
他怕死,他真的很怕,所以他不會保住那些有可能會讓他死的消息。
“哎呀!”初八揮揮手,滿臉高興地把他扶起來,順帶檢查了李文的情況,嗯……沒事,暈了而已。
他熱情的拉過男人,摁着他在才斷掉的木樁上坐下,視線掠過男人大腿下那兩塊木,“大哥你坐,别客氣,你可以緩緩再跟我說哦。”
轉着彎刀上下抛着,每次下墜都是貼着男人的臉而下,吓得他快要被心跳震聾而亡。
“我可是很信大哥你的,不要騙我哦!”初八笑道。
在男人老實交代時候,遠在另一邊的李須韫站在他們一開始攀下來的懸崖邊,盯着平靜的水面日有所思。
往前走了走,在一片大霧中毫不受困,彎腰于碎石塊裡撿出一塊雪青色的碎料——是陳舟晚留下的。
收好碎料,在河邊來回走動沒看出什麼不同出來。她又把手放入水中,感受着水流的去向,同樣沒有什麼能看出的。
指尖繞着發尾玩,煩悶地蹲在河邊思索。
“咦?師兄!”
抓着男人扛着李文的初八在男人的指引下走出迷宮般的森林,一出來就察覺到河邊的人,帶着冒寒光的彎刀上前察看,發現是李須韫。
視線在初八和李文身上轉了轉,她應了聲便看向初八抓的人,“有線索?”
“有!特大線索!你是不知道哇!這村底下,有一座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