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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楔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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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九點半》

文/栖遙

2024.12.21

*“因為所有的歧途都把我引向你身邊。”

赫爾曼·黑塞/《漫遊者寄宿所》

第一章

北疆,阿勒泰地區。

夏日午後,一輛黑色的越野車在國道上飛馳,随着時間流逝,車窗外原本晴朗蔚藍的天漸漸轉陰,灰白色的雲沉沉壓在頭頂,隐隐有更加厚重的趨勢。

縣與縣之間的國道上,兩邊盡是無邊無際的荒漠曠野,梭梭草寥落地長在路邊,被風吹得簌簌顫動。

車内空調溫度打到最低,副駕駛上的女孩手持相機支架,脖頸微低,專注垂眼盯住取景框。

她旁邊的那扇車窗降到最低,因高速行駛而帶起的風混雜着風暴前夕的水汽,猖狂地灌入車内,單薄的衣服被吹得貼住纖細的身體,長發向後飛舞,發絲在空中張揚。

但梁月聽卻絲毫沒有在意,漆黑纖長的眼睫低垂着,神情平靜而專注地望着前方。

從方形的相機取景框裡望出去,陰雲更密了,低低地壓在荒原上,滿是黑雲壓城城欲摧的壓迫感。

後座一位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抱着電腦敲擊,眼睛沒離開電腦屏幕,提高聲音提醒道,“聽聽姐,風暴移動速度加快了。”

梁月聽聞言擡起頭,盯着遠處變化的陰雲。

一道閃電劃破雲層,短暫地映亮天邊,白光絢爛而晃眼。

梁月聽神情不變,兩秒後,撩了把額發,單手利落地将長發挽起,纖細而有力的左手往後伸,簡短道,“電腦給我。”

開車的是位本地中年男子,此時一邊扶着方向盤,一邊從後視鏡裡看了她兩眼,猶豫着開口道,“小姑娘,天氣越來越差了,還要往前嗎?”

車内一片寂靜,僅有呼呼灌入的風聲與間歇的電腦敲擊聲,一時沒人回應他。

梁月聽連頭都沒擡,指尖在觸控闆上滑動,屏幕上躍動着一片花花綠綠的數據與地形圖。

她看着移動的氣團,又迅速地掃過周圍地形,在大腦裡推算風暴的大緻路線,企圖繞路攔截這場難得一見的雷暴。

司機不動聲色地松了點油門,裝作無事地補充道,“看樣子要下暴雨,說不定還有冰雹呢。太危險了。”

車速逐漸下降,聲音越來越輕,猶豫、想要停止與後退的心理十分明顯。

後座的另一位女孩兒年紀也不大,利落地從黑色的器材包裡拿出其他備用器材,一邊脆生生地回答,

“師父,我們可是一開始就跟您說清楚了的,這趟旅程會有點危險的哦,不然怎麼能開到一小時四位數的價格,您說是吧?”

司機聞言,從後視鏡裡看了一眼,又尴尬地移開視線,“但那誰知道會這麼危險……”

話音還未落,前方又是一道閃電。

城市中的閃電與無人曠野的閃電完全不能一概而論。

沒有遮蓋,沒有掩映,巨大而刺眼的閃光自蒼穹之頂劈下,橫貫天地,徑自劈開厚重而灰白的陰雲,縱橫交錯,将荒原曠野映亮得如同白日。

仿佛是來自造物主無聲的宣告,天空之下,凡人俗世皆為齑粉。

無聲卻磅礴。

危險,心驚,卻又有難言的魅力。

一種難以言喻的美。

梁月聽的視線從閃電的落點移開,又迅速地掃了一眼電腦屏幕,終于開口。

“四公裡後左轉。”

她聲音很輕,嗓音甚至說得上是柔軟,但語調平靜,帶着一種不容置喙的疏離感,像制冰機快速制出的空心冰塊砸在瓷器裡,清脆,冷淡,卻也不容拒絕。

沒有一句回應他的話,隻是平靜地用指令表明了态度。

司機在心裡歎了口氣,心裡門兒清。

雖然副駕駛上這姑娘一路上都話少,但不難看出,她是這個小團隊的主心骨,三言兩語給出清晰的指令,不疾不徐、不偏不倚,像被纖細外表包裹住的薄冰,冷淡、疏離而又尖銳。

她美麗的皮囊下,是說一不二、踏往未知冒險的靈魂。

算了,追風暴就追風暴吧。

年輕人喜歡新奇的事物,開口還這麼大方,總不至于把自己的性命也搭進去。

司機這麼想着,咬咬牙,雙手調轉方向盤,拐入小路,踩下油門。

天空轉瞬之間暗得更加異常,明明車載顯示屏上顯示當前時間為下午三點半,戶外亮度與能見度卻堪比落日後至午夜前。

連空氣中都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潮濕意味。

後排男生的相機抵住車窗,“能再快點嗎,師傅?”

後排女生難掩焦灼地盯着前車窗,抱着三腳架,随時準備着下車固定器材。

眼見着天越來越陰,巨大的雨滴開始往下砸,車頂和車窗玻璃都在發出悶響。

前方本就是小路,狹窄逼仄,僅能供一車通行的單行道,雨後更是泥濘,黃土與雨滴混在一起,迅速化出濕答答而黏膩的泥水,在汽車駛過時往外飛濺。

後排女孩幾乎整個人貼在車窗上,忽地驚呼一聲,“聽聽姐,看!弧狀積雨雲和雨幡!”

梁月聽的反應就要平靜得多,應了一聲“看到了”,然後三兩下套上沖鋒衣,把拉鍊拉到頂,隻露出一雙清亮的眼睛,讓師傅靠邊停。

舉着相機器材,推開車門下車。

沒了越野車的庇護,戶外的風大到能把人吹到晃動,帶着雨滴的狂風打在沒被遮掩完好的臉頰上,一陣生疼。

梁月聽微微躬身,護住相機,接過女孩兒遞來的三腳架,低頭固定器材。

三個人在曠野中顯得如此渺小,幾乎快要淪為廣袤無際天地中的塵埃,随着風被吹向未知的遠方。

沙塵在陰雲下飛舞,稀疏、迅疾卻又巨大的雨滴漸停,遠處蒼穹雲卷雲舒,快速而又變化莫測,閃電席卷,幾乎是電影裡才能見到的驚心動魄場景。

相機剛架好不久,停掉的雨滴化成了另一種方式落了下來,冰雹迅疾地從狂風中往下墜,砸得人生疼。

男生低頭護住相機器材,梁月聽把沖鋒衣帽子拉到頂,像是沒感覺到冰雹一般,專注地望着取景框。

顯示屏上,厚重的雲層快速變化,末尾懸挂着絲縷懸垂物,又迅速消散。

“是真的超級單體雷暴……”女生喃喃道,站在一旁,肉眼觀測着滿天的陰雲。

浩瀚蒼穹之下,大地淪為灰白,天空占據了視野中百分之八十的視線,擡眼是壯觀的雲體結構,在空中快速移動與旋轉。

這不是城市中能見到的景觀。

曠野,蒼穹,閃電,風暴。

無數個令人震撼的關鍵詞組合在一起,構成了萬千氣象愛好者與攝影師偏愛的場景,像是上天的饋贈,壓迫感與震撼感并存,力重千鈞。

“太漂亮了。”延時攝影的指示燈在鏡頭旁閃爍,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夢呓般感歎,根本移不開眼。

連司機都坐在駕駛位震撼。

隻有梁月聽沒有出聲。

她身量纖細卻又恰到好處,介于女孩和女人之間,此刻安靜地站在相機前。

國内罕見的超級單體風暴帶來的狂風,幾乎要将纖細的身影吹到離地,沖鋒衣和褲腳都在獵獵作響。松松挽起的頭發滑落,在狂風中肆意飛舞,露出冷白的半張臉,還有清亮的眼。

三腳架架在身前,黑色的相機器材在她手裡,像是沉默不語,卻又力重千鈞的武器。

一旁感歎的女孩不經意間轉頭,看到她寥寥一人站在陰暗灰白、而又磅礴變幻的蒼穹下,忽地想起從前看過她的采訪,裡面有一句話。

有時候真的不得不承認,在這個人人刻闆規整如龐大社會機器中的機械零件時,有的人就是可以永遠自由,無視規則、無視時間,永遠追尋未知與不确定性,踏上布滿荊棘的冒險旅程。

她身上有一種穿破任何固有規則的自由感,溫和,卻又銳利。

“梁月聽就是天生為風暴而生的。”

-

回程的路上不太順利。

為了最大程度地展示風暴的全貌,攝影師一般都會選擇固定器械延時攝影,将數個小時,甚至數天的影像壓縮到極短的長度,能向觀看者展示最完整、最清晰的變化軌迹,這個小團隊也不例外。

但這也導緻了他們在風暴席卷處待上了五六個小時的時間,熬過了猛烈的冰雹後,真正的暴雨和夜色一同降臨。

外套和褲腳早已被打得透濕,在狂風中站立太久,仿佛血液都冰冷了,五指伸展不開,僵硬地握住相機和器材上車。

後座女孩兒哆哆嗦嗦地脫掉濕外套,連說話的聲音都在抖,“沒關系沒關系,幸好我們拍到了想要的東西。”

男生也冷,并攏雙手湊到嘴邊,呼了口熱氣,“這是我今年拍過的最好的超級單體,跟着聽聽姐準沒錯。”

司機緩緩起步,朝着駛來的方向緩慢前行。

梁月聽笑了一下,偏頭望着窗外,“誇吧你就。”

“我說真的。”男生叫盛子讓,大學剛畢業,還帶着點學生特有的稚嫩,認真道,“我從對攝影感興趣的時候,就在看你拍圖了,從來沒想過能加入你的團隊。”

他說着,還确認似的看了旁邊的女生一眼,“你不信問甜甜。”

田甜還冷得牙齒發顫,往身上套外套,忙不疊點頭,“是的!我們都很喜歡你的,聽聽姐。”

梁月聽不太擅長應付如此直球的告白,沉默了一瞬,裝作沒聽見兩個年輕人後面緊跟的問句,唇邊那點笑意淡了,隻輕聲道,“謝謝。”

駛進風暴降雨區。

小路泥濘,曠野無燈,陰雲遮住無人區唯一明亮的星鬥,猛烈的暴雨在前窗玻璃上落成一層又一層的流動水幕,連最高頻的雨刷清理都顯得徒勞無功。

雨大到連車頂都在顫動。

荒原無人區的路太過坎坷泥濘,即使是越野車,也能從與身體相連的地方感受到路面的崎岖不平,寸步難行。

“太難走了。”司機雙手握住方向盤,一邊謹慎地探身觀察路況,一邊向車内人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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