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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在樓梯間裡鬧得不愉快之後,梁月聽就沒怎麼再單獨跟林照野一起走過。
她不再在療養院蹭晚飯,到點就背包走人,一方面是不想再跟他有接觸,另一方面是,初來乍到,她确實還有很多事情要忙。
至于林照野,頂多就在飯桌上偶爾見一見。
但是兩個人都不說話的。
滿桌的菜肴邊,隻能聽見林海雲對于工作和同事的抱怨,還有男人慣常的、對于時事的高談闊論,中間穿插着董淑和招呼這個吃菜,笑着給那個夾菜的聲音。
但是沒有人領情。
時常是林照野和梁月聽一人坐一頭,默不作聲,草草吃兩口就算。
更多的時候,林照野都不在家。
梁月聽不知道他在幹什麼,偶爾在療養院看見他,也偶爾看見他的朋友們,但她都不怎麼挂心,瞥一眼就算了。
畢竟她也很忙。
忙着社會實踐,忙着找日記本,忙着轉學要用的手續,還忙着應付何家那兩個小女孩。
又一次碰壁後,她蹲在夜晚的台階上,仰頭看星星,看好多好多年前的光芒閃爍在此刻,忽然覺得,人的習慣好像都是會改變的。
仔細想來,日記本丢了好像已經一月出頭,漸漸的,她也慢慢習慣不再寫日記了。
接下來是什麼呢?
習慣孤身一人,習慣心存隔閡,習慣麻木不仁嗎?
她不知道。
像被溫水慢煮的青蛙,在徹底的死亡來臨之前,都是毫無所覺的。
正想着,手機鈴聲忽然響起,梁月聽眨了眨眼,活動了幾下因為仰望太久而酸澀的脖子,點開手機屏幕看了幾眼。
來自一個許久沒有聯絡過的号碼。
【聽聽,這周末爸爸和阿姨有點事,一時半會兒找不到合适的人來帶小雅,你有空嗎?可以幫幫忙嗎?】
梁月聽頓了幾秒,一時沒有答複。
倒是手指滑動,往上翻了翻。
她跟這個号碼的聊天記錄簡直少得可憐,隻用一兩下就滑到頂了。
梁國棟上一次給她發消息還是一年前,那時候正處于他和董淑和鬧離婚的時期,連跟她的語氣都不太好,隻是生硬地問她去哪兒了,而她沒有回,他也沒有挂心。
梁月聽坐在台階上,感覺石頭的涼意透過衣服,侵染到了她身上。
夏天已經過去了嗎?
那不然,晚上怎麼這麼冷。
又對着天空發了會兒呆,就在梁月聽準備徹底忽略這條短信,上樓回家之前,同一個号碼又發來幾條信息。
【小雅之前見過你一次,很喜歡你的。而且她現在已經基本可以自己管自己了,隻是需要有人看着,不會讓你有太大負擔的。】
【你記得你以前也老是一個人在家嗎?要是那時候有人能陪你就好了。】
“要是那時候有人能陪你就好了。”
梁月聽看着這句話,動作一頓,忽然沒來由地想笑。
這算什麼?
打親情牌嗎?
果然還是一家人最懂怎麼傷人。
梁月聽頓了很久很久,終于還是在聊天框裡敲下回複。
【周六上午,你把她送過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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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的遊樂園總是分外擁擠。
兩個小女孩興奮地跑在前頭,時不時看看賣糖葫蘆的攤兒,時不時又在挂滿氫氣球的小販旁邊停留。
她們後面跟着一胖一瘦,看起來不太情願的兩個男生。
“幹嘛啊。”趙陽在她們後面走的有點累,喊道,“幹嘛非要我們陪你們來遊樂園啊,這都是小孩子玩兒的了,我們這年紀都不玩兒這個了。”
何星星順手拿起一個面具,沖他吐舌頭,“就是要多運動,看看你自己,再不走走,都快有十個尖尖兒重了!”
簡堅“诶”了聲,扶了扶眼鏡,“尖尖兒是你能叫的嗎?這麼漂亮一個小姑娘,怎麼這麼不禮貌呢?”
眼看着另一個小男孩橫沖直撞,要沖過來把何星星撞倒,簡堅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衣領,把人拉過來,讓她躲過一劫。
“要叫哥,知道不?”簡堅揪着她衣領說。
何星星被扼住了咽喉,還是甯死不從,繼續吐舌頭,“就不叫就不叫就不叫。”
“隻有那種又帥又酷的人才能當哥哥。”
何月月幫妹妹掰開簡堅的手,認真道,“隻有照野哥哥才是哥哥,你不是,你是尖尖兒。”
簡堅:“?”
趙陽也不服,“不是,憑啥啊?那我是啥啊?”
兩個小女孩對視一眼,十分默契地開口道,“你是胖子!”
然後還沒等趙陽反應過來,倆小丫頭片子就飛快地跑遠了。
“……我真服了。”趙陽無能狂怒。
簡堅笑了一會兒,看向後面那個神情平淡倦怠,慢慢走來的人。
“沒睡好?”他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