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南的夏季到九月就令人心生倦意。飽和度過高的天,火紅的木棉,油翠光亮的樹葉,落在眼裡無端覺得聒噪,像無孔不入的蟬。
夏天和經期一樣,赴時蹈矩到讓人厭煩。
有些事物常被歌頌卻名不副實,比如說夏季,比如說青春、愛情、打情懷牌的飲料廠家。多年以後百感交集地再次飲下一口往昔熟悉的糖水,味蕾第一時間分辨出了香精和植脂末的存在。
心心念念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為當初最想喝的時候沒喝到而已。
候機大廳裡,喬迦茵隻喝了兩口,就将飲料瓶放回桌上,矜持地擰回了瓶蓋。
沒空為“霧西港奶茶”痛陳三百字差評,她還急着在登機前趕工周一要交的材料。
好在寶安機場的充電口足夠多。
電腦旁側的手機又開始震,被她按掉聲音放在一邊。
這個動作已經是第三次,這一回桌子對面的同事姐姐忍不住擡起眼睛,小聲問:“不接電話嗎?”
喬迦茵說:“騷擾電話。”
陳安妮哦了一聲,識趣地沒再追問。
那屏幕上分明有名字。反反複複都是同一個電話在打過來。
喬迦茵刷了一頁格式,餘光瞥見手機還亮着。
她停頓了半秒,接了電話。
電話那頭的男聲冷然道:“分手吧。”
喬迦茵問:“理由呢?”
那頭的男人笑了一聲:“我這幾天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接起來幾個?現在問我分手的理由?喬迦茵,你說得出來我們上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嗎?”
“40天前。”
那邊靜了一靜。
周遭幾個都是同事,喬迦茵合上電腦,起身走開幾步,盯着候機室的飲水機繼續道:“之前就跟你說過,在忙的時候不要來電話,尤其工作日白天,為什麼還一直打?”
“你白天不接,晚上半夜也——”
“也在忙。”她說,“我這份工作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聽聽這難道合理嗎?40天了,我們一共好好通過幾次電話,哪一次不是你先挂斷——”汪斐的聲音大起來,喬迦茵默不作聲地将手機移開一點。
喬迦茵等他抱怨完,平靜地說:“這個項目快結了,下周五過後不會那麼忙,周末見一面吧。”
“不必了。”汪斐說,“我們分手,沒必要再這麼談下去。”
喬迦茵思考了一分鐘。
有人過來,望見她在飲水機前停留,視線略有疑惑地掃過去,喬迦茵立刻往旁邊挪了挪,伸手示意了一下讓出空間。
等那人接完水,轉身離開之後,喬迦茵思考完畢。
她答複說:“也行。”
那邊有一個明顯的大喘氣,汪斐似乎被她這兩字透露出的态度給激怒了,又硬生生忍了下去。
沒人說話,喬迦茵将手機從耳邊拿下,通話已經挂斷。
她漫不經心地刷着手機消息往插了一排電腦的候機辦公位走去,坐下時手機本都放下了,想了想還是再次拿起,從小紅書收藏裡翻了一篇筆記轉過去。
陸家嘴dating實錄丨這次的男嘉賓比較文藝~
X校金融碩士畢業,住徐彙長甯交彙,巨蟹男,喜歡看日劇,聊天很熱情。
博主詳細叙述了當晚吃飯、電影、閑聊的全過程,各個元素特征都能和汪斐一一對應。
喬迦茵轉發完,打字:【不想接電話不止是因為工作忙,上個月你就在刷軟件了吧?】
消息沒發出去,前面冒了個紅點。
您還不是對方好友。
*
登機後等起飛這段時間幹不了活。周五早上的班次,遊客意外的多,機艙裡各處都是小孩吵吵嚷嚷的聲音。喬迦茵沒忍住,皺了幾回眉頭,隻能閉目養神。
再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多了一隻旁邊伸來的手,遞着紙巾。
陳安妮輕聲說:“不是有意聽你電話,好像是吵架了?”
“謝謝。”喬迦茵低聲回答,沒說她的眼淚是困出來的,“分手了。”
“诶?”對面沒料到這個回答,表情一時沒調整過來,有些空白。
喬迦茵反過來寬慰她:“沒事,沒談很久,感情不深。”
陳安妮張了張嘴要說什麼,喬迦茵電話又響了。
她還以為是汪斐,沉默幾秒才把手機摸出來,望見來電顯示時愣了愣。
孫沁,大學的高中直系學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