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歧真揉揉眉心,濃長眼睫垂下,語氣無奈又溫柔:“我與表妹趕路至此,本想休整一番,不料...唉。”
“表妹?”千秋爾登時警惕,“是會與她成婚的表妹嗎?”
陸歧真微微瞪大眼,幾分茫然訝異,待反應過來,不由牽唇笑:“自然不是,我與表妹隻有兄妹情誼。”
千秋爾長舒口氣,拍拍胸口。
陸歧真蓦然低笑。
寂靜中,他的笑聲清沉而醇厚。
千秋爾在意他的一颦一笑,兩拳放于胸前,小步趨近,急急問道:“陸公子在想什麼,快告訴我你為何笑?”
還是笑得這般開心,她定要知曉!
陸歧真握拳抵了下唇,喜服袖口漾開豔色,拂過他那張俊美無俦的臉時,有些不經意的妩媚,讓千秋爾短瞬迷瞪。
他忍回笑,但眼角鮮亮的光彩不減,吐字如玉:“隻是想起我與小千姑娘每次相遇,都着實滑稽呢。”
“嘿嘿。”千秋爾抓抓後腦勺,憨笑兩聲,問,“那陸公子表妹也在這隊伍中了?”
“是啊,方才我瞥見她就是與段少俠成婚的那位呢。”他似乎想到什麼,又失笑出聲,眉眼彎彎,好看極了。
他雖然常笑,但總是淺淡得體。這般生機充盈,微微失控的笑,在他甚少有。
何況接連數次。
千秋爾不禁看失神,雙手無意識握拳,感激老天讓他這般喜悅。
陸歧真察覺她目光,輕咳斂色,道:“小千姑娘,我們來想想如何脫困吧。”
“好...”
這時,外面卻傳來陰森問話:“吉時已到,怎還不度良宵呢?”
“哪裡沒度了?”千秋爾稍歪頭,明淨雙眸彎起,溫聲道,“陸公子笑了多次,今晚已是良宵。”
陸歧真避開她目光,走向四方桌前,指腹一下下摸過尖角。
再回頭,隻瞧千秋爾懵懵的,對上他眸光,立刻清甜笑起。
很是乖巧。
陸歧真喉結滑動,睫毛半垂,耳廓溜了一圈紅:“小千姑娘,你會...”
“什麼?”
他左手虛虛握拳,拇指摩挲食指第二指節,低低道:“便是夫妻行...行房時,總會有些動靜...是不是?”
“是呀,怎麼啦?”
陸歧真擡眸,對上她清亮天真的眼,吐出羞澀熱氣,一鼓作氣道:“傳聞紅喜鬼娘娶親,成婚第一晚會竊聽新人帳内之聲。”
“若是無聲,她便會用陰招,所以,”他俊面泛紅,對着地面繼續道,“我們假叫幾聲,這第一晚就可混過去。”
“原是如此,我明白啦!”千秋爾拍拍手跳上床,深吸一口氣,很有些大幹一場的氣勢。
随即。
她扯嗓大喊起來。
“啊呀,恁可使老勁兒了!”
“俺不活啦,該死的冤家,可歇點力吧!”
陸歧真立在門邊。
文雅似玉的公子,瞳仁清晰顫動,薄唇微啟,脊背僵硬,面上瞠目結舌。
卻見那小妖又收起粗粝之态,坐起身羞澀對着手指,水亮亮的圓眼望他:“陸公子,我這樣如何呀?”
“很...好...”陸歧真麻木點頭。
或、或許妖族夫婦的房中動靜是如此。她、她耳濡目染了吧。
得到鼓勵,千秋爾歡喜一笑,踢動雙腿,更賣力發出殺豬叫。
也好...如此便...根本不需他配合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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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房門甫一合住。
段淩霄登時離身旁女子遠去數步,客氣道:“在下段淩霄,姑娘如何稱呼?”
“姜甯。”她開門見山,目光梭巡屋内,“四處找找,看可有她的頭。”
“她的頭?”
段臨仙翻開桌上茶盞,又去掀床帳,抽空回話:“這是無頭紅喜鬼困陣,找到她的頭顱就可破陣離開。”
段淩霄聞言一喜,抱拳正色道:“姑娘可否細說?”
段臨仙望向面前清冷自持的少年,眸光如看陌生人,她淡漠開口,将從陸歧真那知曉的信息,盡數告之。
兩人便四處翻找,窗下的花盆,角落的酒壇,床下的木盆...都拿出看看。
“找不到也要将這些牆燈砸碎。”段臨仙舉起椅子,重重砸下,“會吸收精氣。”
她說的是牆面凸出的密集圓珠,像是海底動物的洞穴,還散發着芒黃色淡光。
段淩霄在意每條信息,問:“如何吸收精氣?”
段臨仙語氣毫無波瀾:“鬼婚第一晚重在交.合,人在交.合時精氣最易洩露,這些牆燈便是偷存精氣,虛弱我們的。”
話音剛落,屋外有人叩門。
“吉時已到,新人怎麼還不度春宵?”
段臨仙立刻捂住鼻唇。
“姜甯姑娘,你這是作何?”
她吩咐道:“快閉氣。”
段淩霄雖是不解,卻也照做,終歸跟着她暫無壞處。
屋外鬼婆等了片刻,聽不到叫聲,便命紙人從門縫與窗外吹入合歡藥粉。
段淩霄瞧見漫天飄飛的绯紅花粉,心中隐隐後怕,想起隔壁的千秋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