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爾上樓後,推門而入的瞬間,愣住。
“哇!”她揉揉眼,再看去。
屋内并列三人。
左邊男子高大健壯,小麥色肌膚,爽朗一笑:“娘子!”
中間人眉目如畫,深情喚道:“娘子。”
右邊白淨清秀,以袖遮面,隻露出水靈靈的一雙眼,怯怯喊:“娘子...”
“哈哈哈哈!”千秋爾拍手大笑,“有趣有趣,鬼娘夠姐們兒!”
看她歡喜,三人同時笑起,擁了過來。
...
屋内龍鳳喜燭燃燒,香爐白煙袅袅,一身大紅喜服的女子仰面躺于羅漢床,雙腳翹壓案幾。
圍着她,三名男子揉肩、捶腿、捏腳。
千秋爾眯眼享受,慨歎道:“别說,昨晚既要打你們的同類,又得守夜,可把我累壞了。”
他們恍若未聞,隻始終笑盈盈。
片刻後,一人試探扯千秋爾腰帶:“娘子,天色已晚,歇息吧。”
“不行!”千秋爾擡腳踢去,喝道,“就想着偷懶是吧,再給姥姥捏捏腿!”
那男子抽泣抹淚,點點頭,跪倒身前為她捏腿,不氣餒地向她抛去我見猶憐的含淚眼神。
偏生千秋爾看也沒看,閉眼彎唇,嘴中哼曲。
“娘子...”為她揉肩的低頭,輕柔語氣化在耳畔,“夜深了,與我安寝,可好?”
千秋爾睜眼,溫雅的男子低眉一笑,桃花眼盈滿甜蜜之色。
瞧她有些失神,男子探手摸向她腰間——
“真不行。”千秋爾拍開他的手,蹙眉癟嘴,模樣很是苦惱,“我昨晚玩得疲累,今個委實沒氣力了。”
捏腳的一聽,站起身就扯她腰帶:“俺來出力,娘子躺着就好。”
“滾滾滾!”千秋爾坐起身,靈活的腳踝一擡,使出個三連踢。
三人頓時滾地。
有一瞬,他們面無表情,仿若宕機的傀儡,下一刻卻又同時站起,竟直接脫去衣衫,赤身擺起姿勢。
千秋爾冷哼,拿過瓷碗倒扣,抓來銀筷,閉眼輕喃,敲起木魚。
“娘子...”
“娘子~”
“娘子歇息吧,娘子。”
男人們纏上來,不停扯她腰帶,但她淫.念不動,這腰帶如何扯得?
隻見左抓右拉,就是扯不開。
千秋爾猛地睜眼,掄圓胳膊扇去,一巴掌聽了三個響。
她口中大喝:“都給姥姥滾,誰是你們娘子?我與陸公子成親兩次,還沒喊過這肉麻稱呼呢!”
那三人聞言,嘭聲化作齑粉。
“呵呵...還想着那一人呢?”
這時,床畔處傳來女子低笑。
千秋爾回眸。
大紅床帳下,頭蓋喜帕的婚服女子端坐床邊,兩手交放腹部。
“終于出現啦,鬼身。”千秋爾跳下小榻,背手踱步。
“小女見過妖仙大人,還望海涵得罪之處,但,”她柔聲輕語,“我可助大人一臂之力。”
-
一樓髒亂不堪,腥臊氣飄蕩。
鬼婆拄杖捶地,僵冷的聲線道:“新郎該回洞房了,新娘還在等你們。”
言罷,曼妙的女子們消失,化作一頁頁薄紙飛入婆婆袖中。
那些男子站起身,潦草提好褲子,腳步更加虛浮,呆滞地跟随紙人上樓。
段陸對望一眼,也上了樓。
行至長廊最裡處的房間,陸歧真輕叩房門,喚道:“小千姑娘?”
無人回應。
吱呀一聲,房門自動打開。
陸歧真猶疑,然紙人們自後不斷推他,更有鬼婆站在長廊盡頭,露出半張陰沉的臉死死盯他。
他邁步入内。
走過木雕花罩,一眼瞧見坐在床沿的新娘。
陸歧真瞬間皺眉。
不是她。
新娘輕笑,嗓音溫柔缥缈:“我可以幫你。”
陸歧真掉頭便走,試着推門,果然推不開,他回身,冷盯女子。
新娘站起身,笑問:“你與那女子約好忠于彼此,是嗎?”
陸歧真面色一凜。
她怎會知曉?
女子繼續道:“忠于彼此啊,啧啧,盟誓之約令人驚羨,可,你竟連真名都不告訴她啊——”
“陸安?陸歧真。”
她揮動衣袖,半空現出一枚水鏡。
瞧清鏡中畫面,陸歧真面色驟變,眼神陰鸷如毒蛇。
水鏡倒映出模糊黑影,而這身影對面,正是陸歧真,他被鐵鍊束住手腳,懸吊牆角。
“你在找這個人,是嗎?”女子問。
陸歧真雙拳緊攥,捏得指節磕嗒響動。
“我可以幫你。”女子笑聲輕魅,逐步走近,“我是執念所化的心鬼,可入凡衆心。我能找到此人是誰,将他帶到你面前,甚至,幫你殺了他。”
陸歧真長睫微顫,凝向她。
女子嫣紅的指甲輕擡,吐字旖旎緩慢:“隻要,你除盡這裡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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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以幫你解毒。”
坐在床沿的紅喜鬼承諾道。
段臨仙漠然睨視她,右臂圈着一男子脖頸,左肘橫拉,拔出刺進男子頸項的簪劍。
嘭一聲,男子落地。
而她腳邊,已有兩個死去的男人。
紅喜鬼輕笑揮袖,屍體化作齑粉消失。
段臨仙繃着臉擦拭簪劍,金屬硬冷的表面折射出她肅殺的眉眼,對于女鬼的話,她不置一詞。
“你不想與那自大的養子成婚,卻沒曾想,又遇到一個壞男人控制你。”
“比起他們,我更想幫你。”紅喜鬼坐直身子,語氣懇切,有些哽咽,“畢竟,我們都是女子。”
段臨仙擦劍的手一頓。
紅喜鬼沒放過她這微小的動作,走來将荊棘花簪劍從她手中輕輕抽出,替她插入發間。
“讓我助你,殺掉這裡所有作惡的男人吧。”
段臨仙垂眼靜默,良久後,掀眼:“好。”
紅喜鬼一笑,袖口輕擡,一柄鋒利長劍出現在段臨仙手中。
“接下來,所有人都無法召出武器。”紅喜鬼點了點她發間,那已是支普通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