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商寒坐起身，重新戴上幕籬，摘下地面那朵黃蕊野花，在手間來回轉動。

“我跟楚楚去打獵啦！”千秋爾攬着楚楚走來，笑呵呵道。

鶴商寒面朝懸崖坐着，低眉看旋轉的野花，不發一言。

“大人...”楚楚覺得他此時稍顯落寞。

千秋爾走過去拍拍他肩膀，她手心才落下，那朵轉動的小花瞬間靜止，幕籬下的鶴商寒瞳仁凝滞，握着花柄的指尖小幅擡起又落，很是克制。

——他不能再觸碰她了。

“小僵，今兒咱仨過中秋，你也别閑着，我跟楚楚去獵些食物回來，你也動起來啊！”

楚楚靠在千秋爾懷中，微睜大眼看她，忽而又無聲笑了。

吩咐完鶴商寒，千秋爾哼着歌，随手摘過一根狗尾草叼在嘴裡，帶楚楚踩過灌木下山：“你是獵人的女兒，讓我看看你捕獵的手藝！”

楚楚主動牽起她的手，回首望了眼鶴商寒：與兩人不同，他是直接走到懸崖邊，平靜跳下的。

但也可看出是聽進了千秋爾的話，要去幹活了。

“秋爾姐姐。”楚楚摸摸她溫暖的掌心，“大人與你相處就會多了些生氣呢，不似平日冰冷，你們關系真好。”

千秋爾幹笑兩聲，拍拍她腦袋。

這傻孩子，你家大人方才還對她動了殺意呢！她才轉過身，那家夥就冷盯自己背影，她可是對冥界陰煞氣很敏感，隻是裝作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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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月高懸，崖上櫻花樹落英唯美。

千秋爾與楚楚并肩坐着，兩人支起火堆，削了洗淨的樹枝串起肉條與河魚，旁邊是一頭小鹿，三隻白兔，兩隻山雞。

楚楚打量滿地的食物，眨眨眼，悄悄看向身邊的女子。火光中，她素面朝天的臉清麗，長發攏在一側肩頭，用飄着靈力的狗尾草随意圈住發梢。

分明看着是個人模人樣的姐姐，但實際...是妖怪嗎？

還是如此胃口大的妖怪。

楚楚咽咽口水，想起她方才捉到一隻鹿就覺得夠吃了，但千秋爾說：“今夜姐姐要敞開肚皮吃，這隻鹿不夠分的。”

正這般走神，忽聞咕噜聲響，楚楚才擡眼，千秋爾已走到煮鍋邊，捏着勺子攪拌濃湯。

“姐姐的鈴铛還可以這樣用，真有意思！”楚楚看着充當煮鍋的金色鈴铛，笑彎眼睛。

千秋爾正欲回話，卻聽嘭然一聲響。

滿天清輝下，白衣男人肩扛吊睛白額虎，懸立崖邊，他随手一扔，肚皮處血淋淋的老虎撲通落地。

“啊！”楚楚回頭就跟死去的老虎對了眼，不由驚喊。

千秋爾噗嗤一笑：“小僵，叫你打獵，你打個老虎回來啊。”

鶴商寒撫過雪色袖邊，一甩袖背身坐在崖邊，毫無波瀾回話：“小貓吃大貓。”

“......”千秋爾捏着湯勺的手一頓，怔然瞪大了烏黑的眼珠。

“哈哈哈哈！”這下，倒是楚楚忍不住大笑起來，孩子銀鈴般的笑聲與沸騰的湯水一塊響在夜色中。

她越笑越歡暢，近乎是将這一刻當做告别。

——楚楚知曉，無論是這位姐姐，還是大人，日後都會與她陌路遠去。

千秋爾聽她笑聲止不住，不禁疑惑看去。

楚楚笑出了淚，蘋果臉笑得紅通通，擡手擦眼，與她對上視線便一下撲進她懷中：“秋爾姐姐...我...”

“真的好謝謝你們啊。”

大人是冥界僵屍，姐姐是妖族靈貓，而她，不過是普通凡人——凡人要有如何大的機緣，才能與她二人共度這麼一晚呢。

千秋爾無措地擡起雙手，女孩撲進懷中時帶來一股難言的清香，混合山中草葉的氣息萦繞她鼻尖，清新而凜冽，她莫名想到楚楚方才那句——

“隻要我不貪求。”

千秋爾無聲歎息，摸了摸她柔涼的發：“在我的家鄉啾鳴海，有句話是：世上有種艱難的福氣，是生來知之者。”

“她們聰慧，狡黠，又格外知足，命格卻大都不好，六親緣淺，極易吸引小人。楚楚，你...”

千秋爾盯着崖邊的雪色背影，低頭在她耳邊道：“要跟我走嗎？”

楚楚愣愣擡頭，猶帶淚痕的眼看向她，見她眼底認真，沉吟片刻搖頭微笑，也小小聲回話：“多謝姐姐，但...”

“我目前還想跟着大人。”

這倒是令千秋爾稍稍驚異。

楚楚之前不帶掩飾地說出與鶴商寒相識過程，很明顯是為了自保才“纏”他，可如今...自己比起鶴商寒是個更好的選擇吧。

她思忖之際，鶴商寒已起身，袖袍微動，緩帶輕裘走來，他打量了會兒鈴铛煮鍋，給自己盛了一碗便要喝下。

楚楚忙道：“大人，這湯還燙着呢！”

“無妨，”鶴商寒語氣冷然，睨了眼千秋爾，語氣不明，“我不知冷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