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祝煙浔将讙尋來的匕首握在掌心中,準備朝毫無還手之力的雲盡歡下手時。腦海中不停地閃爍着過往的記憶,血腥,痛苦……
她以為這樣的自己,足夠心狠手辣,足夠冷血無情了。可眼下,祝煙浔竟發現自己是個連報仇都辦不到的軟弱之輩。
她哀歎着:這刀捅向别人和捅向自己總歸是兩種感覺。
可雲盡歡随着忽近忽遠的刀尖,變得焦躁起來,“要殺要剮便快些,這般磨叽作甚!”說罷,便扭過頭不看她,似在等最終結局。
祝煙浔本就氣惱自己無用,如今瞧雲盡歡一副不耐煩地模樣就更來氣。
她将匕首一丢,反手就送了一巴掌,“當初你那般折磨我。想這麼輕易就死了,未免太便宜了些。”
雲盡歡頂着被扇紅的臉,眸光犀利如刀。
祝煙浔卻視若無睹般揚起唇角,露出森森白牙。
看得雲盡歡心底湧起了一股不祥的預感,“你同那姓風的女人一樣,都不是好東西。說什麼不會傷害我,卻轉手對我施了術法,而後将我送到你這裡,僞善至極!”
聞言,祝煙浔一愣,“她對你施了術法?”
雲盡歡滿眼寫着不服氣不再理她。倒是旁邊的讙打着哈欠說,“主人對她下了守護咒,不然就你那毫無靈力的肉|身,又如何對她出氣。”
守護咒?
這咒法祝煙浔是知道的,因為風音塵曾經對讙使過。還記得那時她剛被風音塵帶回九重天不久,與讙的關系不算親密,甚至稱得上惡劣。
畢竟再怎麼說,讙也是隻神獸。而她隻不過是個不知來曆的小妖。在風音塵面前,讙尚且對她留有幾分客氣,但隻要風音塵不在,讙便對她龇牙咧嘴,揮爪抓撓,因此受了不少的傷。
于是乎,風音塵便對讙施了這守護咒。自那之後,讙傷不到她分毫不說,甚至她所受的傷,也會盡數轉移到讙的身上。
想不到風音塵竟如此貼心。祝煙浔唇角揚起微甜。
細細想來,自從罰跪之事後,她對風音塵怄氣說話,總是不鹹不淡,不冷不不熱的。為得就是換來幾句慰藉的話語。
可風音塵别說慰藉認錯,就連她那些陰陽怪氣的話都聽不懂,好似一切從未發生過。
氣得祝煙浔罵了句:“日後休想再得到一滴血。”後便整日悶在房内閉門不見。
究竟是何緣由讓這個榆木腦袋開竅,居然來讨好自己的?
思及此處,祝煙浔唇角的甜淡了,她微眯着眼,朝讙丢下一句,“把人看好了。若是跑了,我便拔光你的毛。”便出門去尋風音塵。
待祝煙浔找到風音塵時,她正坐在桌前謄抄着什麼。
祝煙浔走近一瞧,“想不到堂堂上古神明,居然做起了謄抄凡人姻緣薄的活計了。”
她原本就是來算賬的,說起話來自然火藥味十足。奈何這一腳踢進來棉花堆裡。
風音塵依舊認真謄寫着,頭都未擡地回了句:“閑暇無事,倒也解悶。”
她語氣中透着漫不經心,仿佛根本沒有在聽。
激得祝煙浔一巴掌拍在了姻緣薄上,迫使對方無處落筆。
風音塵緩慢放下了筆,目色清亮地看向祝煙浔,語調柔柔地,“何故發這麼大火?”
這語氣,這眼神,這神态,饒是再生氣的人,也會忍不住消氣。
但祝煙浔偏不吃這套,“你将雲盡歡送到我那,究竟是何居心?”
提及此事,風音塵并沒有多少驚訝,“你與她有仇怨。既有仇怨,自該由你們親自化解。我隻不過牽線搭橋而已。談何居心。”
這話聽起來沒什麼問題,但說不上為什麼,祝煙浔的心口越發擰巴了起來。
“難道就沒有半分私心嗎?”
不知怎的,祝煙浔莫名其妙就說出了這番話。
可話一出口,她便後悔了。
明知風音塵所有的‘私心’都給了那位不知名的心上人了,這突然的改變态度,八成也是與那人有關,自己的這多餘一問簡直廢話。
風音塵并未回應,隻是執起墨條在硯池中緩慢轉動。
細膩輕微的沙沙聲,既不刺耳亦不張揚,反而給人一種沉靜又專注的感覺。
恍惚間,祝煙浔好似瞧見了另一副畫面。
白雪覆蓋的蒼樹之下,風鈴搖擺,檀香袅袅。
風音塵一襲青色素裙,長發随意挽成髻,額前幾縷碎發散落,愈加襯托得她溫婉甯靜。她垂眸研着墨,嘴角噙着笑,眉宇間皆是幸福。
直至風音塵擡頭時,祝煙浔才蓦然驚醒。
她皺了皺眉:方才腦海中畫面,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是自己虛構出來的臆想?不過風音塵默不作聲算怎麼回事?默認了不成。
風音塵:“你……”
可祝煙浔卻不等她将話說完,氣呼呼地扭頭便走。絲毫沒注意到風音塵目光中掠過的黯然。
——
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