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扉推開的瞬間,擾亂了紛飛的雪花,祝煙浔攤開手,雪落掌心,冰涼化水。她伏趴在窗邊,歪頭瞧着院中雪景出神。
三年前蕭清潤,為保門徒安然,為護她與風音塵離開。以身為餌獨自引妖邪入陣的事,好似就發生在昨日。
她那般溫柔地笑着對衆人言,“你等隻需守住山門即可。”便義無反顧地轉過身去,朝着将那群猙獰的怪物而去……
在祝煙浔的認知中,人生來便是自私的,他們可以為了一己私欲,不惜傷害同族,殘害至親以達目的。
可風音塵,老宋頭,宋沁蓮,蕭清潤,他們一次又一次地讓她看到了人性的另一面,一個傻到讓她為之鄙夷的一面,仿佛在像她證明,所有的堅持都是錯誤。
可祝煙浔始終不明白,為何這些人會為了所謂的信念,大義,責任甘願付出所有,甚至不求回報。
她想了很久,很久。最終想明白了。那是他們根本沒有感受到世事險惡,也從未有機會真正見識過黑暗。因此才會如此執着地堅持,如此愚蠢地相信自己内心純真的信仰。
畢竟在那之前,她曾經也是單純地相信着,善必有善果。
祝煙浔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風卷起的雪花落在眉間涼涼的,還帶着絲絲梅香。
“梅花開了。”
聞聲祝煙浔睜開眼。
風音塵一襲青色衣裙,披散的長發随意地挽成髻,幾縷青絲垂下臉頰。額間神紋耀眼,卻用白紗遮目,唇色淡紅唇角似彎非彎,她就這麼站在那裡,卻美得仿佛能夠洗滌世間污穢。
祝煙浔微微蹙眉,往旁邊退了半步,“對,你最愛的梅花開了。”
她向來讨厭梅花。尤其是這種盛放在寒冬臘月、枝桠枯萎的梅花。可偏生風音塵喜歡的緊。
祝煙浔背過身子不去看滿院紅梅,側首注視着風音塵。
說來也奇怪,關于風音塵的喜好,沒有一樣是對方所言。皆是她自己猜出來的,那種感覺就好像原本就知道一般。
而每當祝煙浔試圖去細想時,總會被什麼東西給擋了回來,久而久之,她索性懶去細究。
祝煙浔擡手伸了個懶腰,露出腕間一根鎏金赤色的綢帶,而綢帶的另一頭便系在風音塵的腕間。
這東西是蕭清潤交給她的,據說是蕭清潤耗費了近半生的靈力,專門為風音塵療傷煉制的法器,名曰系魂帶。系在她們二人之間,以魂養魂。
“外面雪小了,該去療傷了。”祝煙浔說罷,取來兩件大氅,率先幫風音塵系好,而後才是自己。
二人一前一後,行走在雪地裡。祝煙浔輕哼幾句曲調,偶爾捏個雪球砸向路邊的枯樹。而風音塵則是不言不語地不遠不近跟着。
說來這條路三年間來來回回,祝煙浔不知走了多少回,可每當她再次踏足這條路,都會莫名覺得這條路不該如現在這般蒼白凄冷,仿佛是一具空殼,裡面早已失去活氣。
她們穿過枯樹林,繞過幹涸的湖,沿着崎岖的小路終于爬上了山頂。山巅之上是個極小的平台。
祝煙浔按住風音塵的肩膀,讓她坐在平台上,“好了,你可以開始了。”
風音塵很是乖巧的盤膝坐下,開始運功療傷。
每當這個時候,祝煙浔便守在旁邊 。倒不是不放心,完全是系魂帶限制了她的自由,讓她不得離開風音塵十丈。
這幾日下了雪,以至于四處堆積的積雪。這倒讓祝煙浔有了消遣的活,左右風音塵尚未恢複聽覺。她索性在雪地上跑來跑去,肆無忌憚地發出咯吱的聲響。跑累了又在旁堆起了雪人,用大小不一的雪人将風音塵圍在其中。
等祝煙浔玩夠了,就坐在風音塵對面望着她,“五覺已經恢複了三覺,所以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恢複聽覺?這樣我就可以繼續煩你了,至少也不會像現在這樣無趣。”
風音塵周身萦繞着淡淡的光圈,光圈裡隐約閃動着星點流光。
祝煙浔卻偏偏瞧着風音塵的唇瓣出神,不知為何,自那次意外過後,那種柔軟便如同刻在了腦中,讓她時不時便想再去……嘗……一口。
忽然,光芒變得黯淡,風音塵周身的靈氣驟然收攏,而後漸漸平息。
祝煙浔回過神,這才發覺自己幾乎都快貼在了風音塵身上。她忙伸出雙臂撐在兩側,拉遠距離,而後輕咳了一聲。
真是鬼迷心竅了,怎麼就生出這麼龌龊的心思。好在風音塵聽不見,也瞧不見。不然她今日非要尋個地洞鑽進去不可。
祝煙浔起身拍了拍沾在身上的浮雪。
待她轉過身時,卻愣住了。
風音塵正仰着頭,似乎透過白紗在打量她,那灰白的瞳孔仿佛寫滿了柔情和眷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