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柳竹蘊也是難逃一劫,她跪在祠堂裡,看着前面密密麻麻的牌位。
她也略微打探了一點,嚴承允老家在江甯,他祖上三代沒有出過讀書人,父母在年幼時就去世了,親戚們也不願意照看他。
一個人進京趕考,才有了今天。
隻可惜飛黃騰達後,已經是孤寡一人。
柳竹蘊突然覺得自己為什麼要替他想着,說着揉了揉自己的膝蓋,沒過半個時辰,雙腿便酸軟起來。
她爹就是整天把三從四德挂在嘴上的老頑固。
以前就沒少被打過手心,什麼抄經更是習以為常。
不過上次被罰跪祠堂,還是六歲的時候。
這事到底怎麼了能這麼嚴重。
半個時辰不到,春桃走了進來,行完禮後,她道:“夫人,大人讓你去一趟。”
柳竹蘊看見春桃如同看見救星,立刻站身來,誰知跪地太久,腿都麻了,差點摔地上。
她讪讪道:“我緩一會便去。”
“是,那奴婢先告退了。”
春桃離開後,柳竹蘊又半躺在地上待了一會兒,沉綠見自家姑娘大概是被解了禁足,趕忙跑進來安慰。
“姑娘太不容易了,跪半個時辰,老爺也不心疼。”
“不管我爹了,他知道心疼就好。”
她給自己敲敲腿,絮絮道:“他必然是心疼了。”
又伸展了一番,她雖然看着瘦小嬌弱,但身子骨也不差。
“本來是想換盆花的,我放廊上了,你去拿來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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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承允正在書房繪畫,前面鋪着宣紙,各種色彩齊備。
他難的清閑下來,畫紙上已經勾勒完畢,正在在層層渲染顔色。
那人她在花枝中挑選剪裁,豔若桃李。自是一番驚心動魄的美。
看到這樣的場景就忍不住想要描摹下來,前幾日忙着,閱卷一事告一段落,總算可以細細畫來。
秋痕道:“糊名之後,劉嘉祥連夜查看了多位學子的稿紙,試圖記住字迹,這是名單。”
嚴承允冷淡的雙眼掃過宣紙名單,緩緩道:“真有意思。”
除了一些豪門權貴以外,當然有不少寒門子弟,為了高中不得不當起了郓王的門客。
秋痕道:“這些人必不可能讓他們考上的。”
嚴承允道:“不必如此,他們批出來什麼結果就是什麼結果,若真是有才之人,還是得入天子甕中。”
秋痕會意。
嚴承允道:“夫人那邊怎麼樣?差不多了讓她别跪了。”
秋痕看到那畫,大人當真上心。
春桃回道:“剛剛已經去喊過了。”
嚴承允道:“你說點日常的。”
夫人在院内由春桃看着,出了府就由他盯着,也算是一種保護。
春桃道:“隻是在院内,夫人很愛鮮花,偶爾出門買些衣服首飾,逛逛園子,不怎麼見客和參加集會。”
春桃話鋒一轉,“夫人喝藥了。”
秋痕瞟了眼春桃,怎麼連這都說?
嚴承允筆一頓,不過他倒也沒有生氣。
就是沒猜到她能這麼膽大。
“蠢東西,不想要孩子可以直說,這種傷身體的東西都敢亂喝。你偷偷去郎中那裡把藥換成補身體的,别讓她知道。”
春桃點頭道:“是。”
這時飛絮進來報:“大人,夫人來了。”
“你們兩退下吧,讓她進來。”
她來得這樣遲,原來又是去梳妝了一番,手中捧着一瓶紅豔如火的海棠花,淡淡粉色,下面還堆着一些松針。
嚴承允道:“你如今是知道敲門了?”
柳竹蘊有些委屈道:“大人平日裡和我說家裡沒規矩,我倒是真信了,以後再也不信大人的話了,我必定處處遵守。”
嚴承允道:“是,原來都是我驕縱的,以後各種規矩得立起來。”
柳竹蘊笑嘻嘻道:“不說這些了,本來就是想給官人送花才惹了事,你瞧着如何?”
“海棠确實美,海棠睡未足,很像你。”嚴承允仔細觀賞一番後,緩緩道。
不得不說言語挑逗總是讓人回味無窮,柳竹蘊不自覺被感染,頓時心中湧起一陣羞澀。
很快就被她盡數消化掉,巧言令色,這種老狐狸就是能說謊,不千萬别被他三樣兩語哄了去。
她走上前去問道:“大人在做什麼呢?”
她一進來,嚴承允就把自己的畫收起來,拿了一副幾日前沒有畫完的山水畫放在了桌上。
那山重岩疊嶂,有的地方筆觸細膩,細細描繪,畫又是極其嚴謹的,每一筆都細細盤算,絕無一點差錯,天地的靈秀盡染紙上了。
柳竹蘊雖然對繪畫不是很懂,但也知道嚴承允在繪畫方面下了一番功夫。
本朝曆來看重官員的藝術造詣,能讨好官家的事情上,他又怎麼會不上心。
柳竹蘊立刻大聲贊美道:“官人畫的可真好。”
“可是官人為什麼隻畫山水,什麼時候得空給我畫一副?”
柳竹蘊的語氣愈發親昵起來。
嚴承允看向她,如果要問是哪一種海棠,必然是垂絲海棠。
百般嬌媚,可是又抓不住。
“你又打趣我。”
“你有乳名嗎?”
柳竹蘊輕笑一聲,“我可以沒有。”
嚴承允道:“可以沒有是什麼意思,不想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