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後虞舜英根本沒來上過課,禾绾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他在美國早已畢業。禾绾一邊在研究所實習,偶爾會去花店看看,虞舜英幫她雇了幾個人打理花店,每月收入會固定存入她的賬戶。
他還以禾绾的名義成立一筆助學基金,幫助貧困孤兒完成學業。禾绾很感激他,那幾天看他的眼神都冒彩虹泡泡。虞舜英很滿意,留意了幾間黃金地段的店面全都轉到禾绾名下,雇人專門打理。
圈子裡漸漸流傳他寵禾绾寵得沒邊兒,要星星摘星星,要月亮摘月亮,在赫魯納一混就是好幾個月。期間一次都沒回過老宅。
剛初春的時候,赫魯納台階下的草坪冒出綠芽,禾绾的衣帽間塞滿了各式衣裳。
虞舜英又不知從哪裡搜羅來一件歐式的王妃古着給她,輕绯膨大的裙擺,誇張的禮帽,戴上後,粉白紗網蓋着一雙油亮的眼睛,透過紗孔看清她瓷白的皮膚,倒真像個從油畫裡走出來的歐洲公主。
禾绾穿着這身禮服在赫魯納的草坪上轉圈,最後坐在藤蔓秋千上打擺,風一吹,她頭頂的白色夾竹桃簌簌搖墜。
“绾绾。”虞舜英就坐在離她不遠處的一把白骨椅上喊她,勾着唇角,微眯着眼,自言自語念她的名字。他就希望她一直這麼痛快,不用為了還債四處打工被人欺負,像小時候一樣可憐兮兮的。
他跑過去替禾绾推秋千,故意推得很高,兩人嘻嘻哈哈沒一會兒就滾到草坪上,春日正午的太陽刺眼卻不炙熱,照在人身上暖暖的,禾绾拿帽子蓋着上半張臉,隔着帽紗隻露出半張小巧的花瓣唇。
虞舜英躺在她旁邊半撐着腦袋,“绾绾。”
“嗯。”禾绾在帽子裡懶洋洋閉上眼睛,快要睡着了。
虞舜英盯着她誘人的唇,一點點靠近,呼吸像鵝毛隔着一層白紗緩緩吐到她臉上時,她的睫毛在帽下輕顫了顫。
兩瓣唇輕輕相觸,她依舊沒有在帽下睜開眼睛,軟軟的,溫熱的揉撚,牽連得渾身酥酥麻麻像過電。這個吻輕柔而熟練,單純嗅到彼此身上的香味就頭腦發昏,青澀得像兩個情窦初開的少年。
姜蘋華剛進到赫魯納,她的司機開着車從筆直的松柏下穿過,她就從後座車窗裡看到這一幕,身邊坐着的向南熹也不幸一眼掃到,幹咳了一聲,撥打了虞舜英的電話。
誰知這小子的手機扔在草坪旁的白木桌上“嗡嗡”震動,他自己倒壓着女人滾在草坪上吻得死去活來。
車子由遠及近,司機下車替姜蘋華拉開車門,虞舜英這才聽見動靜剛剛将禾绾松開。
“媽?”他看向姜蘋華,立即将和禾绾扶起來。禾绾頭重腳輕,唇還微微紅腫發麻,腳一軟被他攬住後腰,臉更加發燙了,垂着頭,眼神迷離,眼下澀粉,更不敢看虞母的眼睛。
姜蘋華冷笑一聲,“原來你這些天就窩在這裡鬼混?”
“哪有鬼混?我不是每天都去公司?”虞舜英倒很自然,像過往每一次反駁姜蘋華一樣,硬氣十足。
姜蘋華“呵”一聲,直接進了赫魯納,緊随其後的向南熹指指虞舜英,用口型說:“你呀——!”
虞舜英拉着禾绾和他一起坐在姜蘋華對面沙發上,攬着她的肩膀介紹道:“她叫禾绾,我的女朋友。”
“這是我媽江蘋華,表哥向南熹,你之前見過的。”
禾绾點點頭,說:“阿姨好。”
姜蘋華身形闆正,上下掃視她一眼,不自覺皺了皺眉,語氣柔和了些,“你好。”
禾绾不說話,下意識将腳尖往後縮了縮。被姜蘋華敏銳捕捉到,覺得這丫頭上不了台面,更沒耐心與她浪費時間了,偏頭和虞舜英說:“你現在是越來越混賬了,整天遊手好閑,開個公司也不好好打理,還有時間在這雞貓子鬼混。……”
她向來以教訓的口吻和虞舜英對話,虞舜英也向來不買她的帳,背靠沙發,冷聲冷氣地搪塞:
“行行行,我的事我自然會管好,用不着您操心,今天是哪陣風把您吹到我這裡來了?”此時,他剜了向南熹一眼。
向南熹攤攤手,“可不是我。”
“過兩天你爺爺七十大壽,幾個月見不到你人影,還要我親自來提醒你嗎?到時候再見不到你人,仔細老爺子砸斷你的腿。”
江蘋華一番警告下來,禾绾聽得不吭聲,虞舜英依舊是那副不鹹不淡别人瞎操心的模樣,“行,知道了,怎麼會忘呢。”
江蘋華得他保證,放過了他,眼睛又盯到禾绾身上,她這回頭擡起來了,原先臉上的紅暈消失,眼神清潤,白紗禮帽放在一旁,頭頂盤着光亮的黑發,盛大裙擺散在沙發上,規規矩矩,嬌嬌潤潤的像個好家庭的孩子。
江蘋華問她:“南熹說你還在讀書?念的什麼專業?”
“在京大讀大三,念的天文物理專業。”禾绾恢複最初的那股坦然,姜蘋華問什麼,她答什麼。當姜蘋華問到她父母時,她頓了一下,緩緩要将“孤兒”兩個字說出口。
虞舜英及時阻止道:“您怎麼一到我這,就追着我女朋友問東問西,赫魯納你從來沒來轉過,這回好好逛逛吧,不願意逛就回去忙你的。一會兒禾绾下午還有課,我要送她回學校上課。現在到她午睡時間了,媽,你來得正不是時候。”說着,虞舜英拍拍禾绾的肩膀,讓她上樓去午休。
禾绾看看姜蘋華,得她點點頭,禾绾說了句:“阿姨再見。”就上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