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一直在我身邊,我看不了手機,所以這麼晚才給你回電話,你沒生氣吧?”她的語氣甚至帶上了些小心翼翼。
鄒晴天說着話,擡眼看着鏡子。
她穿着一件墨綠和白色交疊的棉麻襯衫,内裡是件白色圓領短袖,穿着松松垮垮的,好像有點撐不起來衣服似的。
“沒生氣。”闫桢的嗓音淡而慢,“後天就周六了,我訂了明晚七點的機票,去京北。”
他們約好了,每周休息日都要見面的。
“......”
鄒晴天吞咽了下:“...你明天...先别來好嗎?”
闫桢中罕見地沒帶有疑惑,隻是問着:“怎麼了嗎?”
鄒晴天吞咽了下,腦海中忽而響起闫桢傍晚時候給她發的那條語音。
他說“鄒晴天,别騙我。”
那現在算不算騙他呢?
鄒晴天心想。
幾秒鐘之後,鄒晴天閉着眼睛,躲開鏡子中自己的視線和模樣。
“這周我們劇組要殺青了,我大概周一周二就能回去了,還有我爸媽也在這,你過來...不太方便,你等我回去吧。”
事情已經發生了,反正也不嚴重,起碼她現在感覺挺好的。
況且她一家人都在這裡,闫桢過來确實要她勞心勞力,一邊要找空隙跟他見面,一邊又要瞞着父母,甚至鄒明珠也有可能會被她拿來當擋箭牌。
這幾方權衡下來,鄒晴天還是堅持了最初的決定。
就不告訴闫桢了。
醫院的衛生間好像開着窗,往裡灌着涼風。
鄒晴天瑟縮了下,等着闫桢那邊的回話。
良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隻聽見闫桢長長地歎了口氣。
鄒晴天心一揪,但還不等她說話。
闫桢就道:“鄒晴天。”
“......”
“是在人民醫院嗎?”
“......”鄒晴天頓時僵在原地,好像連呼吸都忘記了,能量從心髒蔓延出去,四肢百骸都開始發軟。
她幾乎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怎麼知道的?”
闫桢的嗓音很啞,他慢慢開口,卻答非所問。
“劇組的工作是不是已經結束了?”
鄒晴天頓了下,如實說着:“結束了,今天已經結束了。”
聽筒那邊溢出聲笑來,但這聲響裡實在聽不出什麼愉悅的情緒來。
“明天回家嗎?”闫桢又問。
鄒晴天很想告訴他,她受傷一點都不嚴重,明天就能回家了,但是她不能說,闫桢的語氣越來越冰冷,越來越冷漠。
她不是傻子,知道是因為什麼,隻不過剛才在賭而已,賭輸了,闫桢知道她在騙他。
鄒晴天吸了口氣,開口:“明天回不去,醫生說我要在醫院多觀察幾天,但是——”
她頓了下,仍舊想為自己找補一句:“但是你放心,我現在沒事了,一點都不疼了,隻是醫院不放人而已,我現在能吃能跑的。”
“那就好。”闫桢的聲音低低的,聽起來沒什麼情緒,“你現在在病房嗎?”
鄒晴天吞咽了下:“在外面,我媽媽和姐姐休息了,我才抽空跑出來的。”
“外面冷,快回去吧。”闫桢緩慢開口。
鄒晴天眨了下眼睛,指尖扣着手機:“你感冒了嗎?嗓子聽起來很啞。”
闫桢輕輕咳了聲,清了清嗓子,應聲:“現在好點了嗎?”
聽起來其實還有點沙啞,鄒晴天道:“還有點,家裡有消炎藥嗎?”
他“嗯”了聲,乖順道:“等會兒就喝。”
風慢慢刮着,衛生間的水箱蓄滿了後便自動開閘,嘩啦啦的水聲驚了鄒晴天一跳。
電話兩邊的人都安靜無聲,但誰也沒挂斷電話。
良久,鄒晴天的手機響起“滴滴滴”的聲響,她偏頭一看,鄒明珠給她打進來了一個電話。
鄒晴天吞咽了下,擡手将鄒明珠的電話挂斷。
然後跳轉到微信給她發消息。
【怎麼了?】
鄒明珠很快回消息。
【早點回來,你還有傷。】
“回去睡覺吧,鄒晴天。”闫桢此時也開口勸道。
但鄒晴天不知怎麼的,就是覺得這個電話不能挂斷,起碼不能就這樣挂了。
好像有什麼話沒說完,有什麼情緒沒纾解開來,自己的心也好像被人懸在半空中,不上不下的,落不到地上。
“不,”鄒晴天應聲,“我不挂,你也别挂,我——”
她“我”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個一二三,隻是循着本能地拖着,拖着時間。
好像那屏幕上的時間越來越長,闫桢就不會再對她生氣了。
不會生氣她騙他。
闫桢歎了口氣,語氣輕松了點,仿佛又帶上了笑。
“鄒晴天,快回去吧,我沒生氣。”
“......”
末了,像是強調般的,闫桢又補了句:“我在雲港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