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方可真不錯。”
感歎聲自身後響起,蘇浔沚這才驚覺自己旁邊站了個人。
雲鹄罕見地沒有綁起他的頭發,長發如同潑墨般漂亮,一路傾瀉到了青年的腰背下方。
他手裡拎着兩個極具藝術感的瓶子,瓶身傾斜,瓶子裡的液體也随之晃動着,從某個角度看,頗有種流光溢彩的美感。
純白的襯衣被雲鹄穿在身上,極顯矜貴之感,大概是剛洗過澡,他的衣領拉得很低,露出了白如雪色的皮膚。
近處陣陣幽香飄來,不可避免地鑽入了蘇浔沚的鼻尖,蘇浔沚想聞不到都難。
蘇浔沚不着痕迹地移開了視線,又看回了天邊,心裡卻默默想着:是玫瑰花香……
須臾,他聽見了随着動作摩擦而起窸窣聲,下一刻,溫熱的氣息撲來,青年坐在了他旁邊的圍欄上。
“站在高處向外眺望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很多……”雲鹄深深的眸子在天光的映襯下顯得剔透,可望向遠方的神色又是猶如被風沙層層漫過後的滄桑。
忽地,冰冷的酒瓶觸上了蘇浔沚的胳膊,隔着布料都能感受到玻璃的涼意。
“來一瓶嗎?”含笑的聲音問道。
蘇浔沚猶豫了一瞬,随即聽見了雲鹄含蓄的勸導聲:“忘拿杯子了,盟友先生應該不介意吧?”
對方又用瓶子碰了碰他的手臂,笑意吟吟地注視着他。
蘇浔沚實在是拗不過,最終還是接了過去,拿在了手中。
涼風卷起了兩人的頭發,黑色的發絲交纏着。
兩人沉默着,一時之間沒有說話,一時之間又好像什麼都說了。
“嘎吱”一聲打破了沉默的氣氛。
雲鹄用大拇指撬開了瓶蓋,将手臂潇灑一揚,瓶身搖晃,液體如大洋中的小船畏顫顫地搖晃着,好在一路平穩,沒有濺灑出一滴,最終跨越了十幾厘米的距離行至了蘇浔沚跟前:“祝賀我們闖進決賽。”
蘇浔沚沉默看着在光線下閃閃發光的酒液。
對方都這樣表示了他怎會不明白?
他便也不忸怩了,撬開了瓶蓋無奈地碰了碰雲鹄的酒瓶。
而後也不管雲鹄怎樣,蘇浔沚握住瓶子下部的瓶身就将酒液往嘴裡灌。
“咕噜咕噜”
喉結滾動,烈酒入腸,燒得他嘴裡辣辣的、澀澀的。
蘇浔沚一直以來都不太喜歡酒的滋味,因此也沒喝過幾次,但不知為什麼,今天就特别想喝。
可能是受前人“酒能忘憂”的說法的影響吧。
一口下去,原本滿當當的酒一下便灌掉了小半瓶。
大約是灌得太猛,幾滴酒液因為他一時不察流入了他單薄的衣襟。
蘇浔沚見了皺了皺眉。
好在不多,也不成大問題。
作為邀請人的雲鹄反倒是小口小口地抿着酒,喝了許久都見得減少。
長發青年感受着周邊來往的清風,黑曜石似的眸子也在光芒散射下一閃一閃的。
不久,他聽見了伴随清風一同飄來聲音。
“他說要和我比一場。”蘇浔沚看着漫漫長空。
雲鹄将酒瓶稍稍移開,挑眉問道:“柳昊?”
蘇浔沚默認下來:“他說如果我赢了,就把勳章還給我……”
雲鹄算是搞清楚了前因後果。
“盟友先生難道覺得自己赢不了他?”他語帶戲谑,從語氣上看,仿佛是認為蘇浔沚一定能赢。
蘇浔沚語氣認真:“我在迷宮和他交過手。他很厲害,而且還是大女巫的徒弟。”
蘇浔沚想起迷宮内那鋪天蓋地而來的綠色藤蔓。
再聯想到之前每次看完個人賽後,對方那詭秘的行蹤……
雲鹄:“大女巫又不會為了她的徒弟暗箱操作比賽結果。”
說得好像蘇浔沚赢得勝利是闆上釘釘的事情一樣。
蘇浔沚無言,也不知道雲鹄哪裡對他來的那麼大的信心。
酒瓶一灌,又是喝掉了一半。
雲鹄:“安心啦~這麼多都走過來了,你難道還擔心一個小小的柳昊?”
“那你呢?”蘇浔沚冷不伶仃地冒出一句。
雲鹄聽了一怔。
“那你呢?”蘇浔沚又問了一遍,藍色的瞳眸折射出着鋒利的銳色,直勾勾地對上雲鹄的眼。
也許是喝酒壯膽,在酒液作用下,蘇浔沚問出了兩人心照不宣不去詢問的秘密:“你到底是為了什麼跟着我?又為什麼這麼幫助我?”
雲鹄反應過來,将流露出的一絲異色收斂,恢複了常态:“我不是說過嗎?因為我們有相同的敵人。”
蘇浔沚可不會這麼輕易被敷衍過去,他步步緊逼:“以你的能力,你根本沒必要那麼跟着我,你自己也可以去找他們,而不是把時間和我耗在找勳章上。”
面對如此尖銳的問題,雲鹄不躲反進,他驟然傾身,湊近蘇浔沚,驚得蘇浔沚心髒一跳,下意識地将身體往後傾。
雲鹄笑得神秘:“如果說你有這個價值呢?”
有這個價值?什麼價值?
一時間,蘇浔沚想了很多。
自己孤身一人,莫名其妙地便來到了這個異界,不清不楚地開始了兩界穿梭,又不清不楚地遭遇了藍衣人的襲擊然後失去了“師父”。
他能有什麼價值?
難道是他異世的身世問題?還是說因為佩琳奶奶的原因?亦或者指另一些什麼東西?
兩人對峙着,将全部的精力都放于此,以至于全然沒有發現周邊的風竟漸漸變得陰冷起來。
倏地,天地一變,龐大的暗色席卷,鋪蓋住了整片天空。
兩人瞬間從尖銳的對峙中脫出,看向已然暗沉下來的天空,又相對視了一眼。
冥夜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