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清荷的路上,車子一路迎着即将步入七月的夕陽餘晖。
聞子俊開着車心情格外愉悅,尾音都是上揚的,“不知不覺咱又完成了一次拍攝。”
聞禧眼未擡,唇角微勾,“嗯,幹得不錯。”
話落,手上的動作微頓,想起一件事來。
聞子俊不曉得她在忙什麼,餘光中,她對着手機屏幕戳戳點點,搗鼓一番。
沒一會兒,自己的手機上收到一條消息。
他也沒将這兩件事聯系起來,好奇心驅使,看着前方的路況,邊抽空點開微信。
瞅見轉賬信息的那一刻,他有些愕然,“我靠,二姐,你怎麼突然給我轉錢啊?”
他的聲音在這安靜的空間裡,顯得突兀且大得驚人。
聞禧眼皮跳動了下。
對着他一頓斥責,“聞子俊!誰讓你開車玩手機的?!”
右手即刻回到方向盤上,他飛快認錯,“二姐,我錯了,我錯了……”
“你能不能有點安全意識?你都20了還得讓我教你啊?”,聞禧眉頭緊蹙,語氣不容置喙,“再有下次,我解雇你!”
“沒有下次,絕對沒有!我保證!”
見他認錯态度尚可,聞禧才将心中的怒氣漸漸平息。
聞禧平日裡脾氣多數是溫和的,但面對原則性問題,以及身為弟弟的聞子俊,說一不二的同時,又莫名多了幾分無奈。
她嘴角一撇,繼續刷着社交賬号上的私信。
又順帶解釋剛剛的轉賬,“給你的工資。這次廣告收成,捐了一部分給劉叔,然後一部分給了我媽,剩這點了,沒有很多。”
“不少了姐,1300呢,咱才拍了五天。”,聞子俊回想起最初,“不過二姐,咱當初不說好,我免費給你當助理嗎?”
聞禧瞟他,“我還能真仗着你是我弟就免費壓榨你啊?行了,拿着吧。”
“好嘞,二姐,晚上我請你吃燒烤吧。”
想到還有視頻剪輯這類瑣碎到頭秃的活,聞禧煩得很,“不想出門,累。”
“行,那就改天。”
聞禧歎息一聲後,百無聊賴地快速翻閱着一條一條私信。
多數時候,她都不太回複這些私信,每天都是成百成百的私信,信息太亂太雜,想回複也回複不過來,心有餘而力不足。
正當她打算退出某個私信窗口,目光卻唯獨被這條私信短暫吸引。
是一條商拍邀請——給一個24歲的年輕女孩跟拍一天,不是婚禮跟拍,隻是日常拍攝。
這類商拍,她上大學剛學攝影那會兒,接過不少單子。
那時候她是抱着賺生活費的态度做的,收入不多,跑上跑下也挺累,尤其是一個人做,還麻煩。
後來逐漸積累不少粉絲,她也接到不少廣告投放後,聞禧就不再接商拍的單子,轉而做自己更喜歡的記錄片。
所以她看到這條商拍,并沒有猶豫太久,全程不過半分鐘時間,手指觸及退出按鈕。
隻不過一瞬間的事兒,畫面一閃,依稀看到一則轉賬信息。
屏幕那頭的人,興許看到自己的信息被聞禧已讀不回,從中察覺聞禧的猶豫和拒絕意向。
猝不及防地,做出這樣非常幹脆又豪橫的舉動來。
人看到錢的一瞬間,會産生條件反射。
因為這轉賬信息,聞禧又重回剛剛的聊天窗口,在看到定金的數額時,她驚得坐直了身子。
聞子俊注意到她的反常,“怎麼了?”
聞禧哪還有空搭理他,隻顧着确認自己沒看錯定金的數額。
這定金的數額是五位數,和自己接一則廣告的金額差不多,可這是商拍,隻是非常簡單的一次商拍。
還隻是定金!
普通商拍,何必用得着五位數的報酬?難道經過《食味》以及這幾次的拍攝,她的身價已經暴漲得這樣洶湧了?
錢太少她不願意幹,這錢太多,又擔心是坑。
聞禧遲疑片刻,發了信息過去,詢問了地址和拍攝内容。
和對方多次确認隻是普通的日常拍攝後她稍稍放下心來。
再看發來的地址是江州本地的富人别墅區後,她忽然就覺得這人出手如此闊綽是情有可原的。
同在一個城市,這貧富差距怎麼那麼大。
也太豪橫了億點兒!
可聞禧還是有點不放心。
目光一偏,聞子俊那頭黃毛在落日餘晖下,閃着光。
雖然聞禧平時對他那頭黃毛意見特大,可細細想來也不是一點用都沒有。
譬如現在,聞禧瞧見他這頭黃毛,忽然覺得沒什麼好擔心的,她弟可是黃毛,起碼感官上能起到點震懾作用。
況且誰會跟錢過不去呢?
大不了真有什麼不對勁的,跑為上策。
這一路捋順下來,聞禧的心稍稍安定下來。
她心安理得地收下定金,陰郁的心情瞬間好轉了些。
并好心情地和聞子俊順嘴一提,“過幾天會有新的拍攝。”
也正好讓他有個心理準備,該休息休息,養精蓄銳。
“真的啊?”,聞子俊傻樂,自顧自地給自己打氣,“二姐,我一定好好幹!”
“嗯。”
說話間,不知不覺就回到清荷。
車子駛入小鎮,荷葉的清香順着聞禧搖下的車窗飄進車子中。
天邊微弱的光暈漸漸褪去,夜色悄無聲息降臨。
才兩日未回,聞禧居然有些想念清荷的一切。
車子挺好,聞禧腳步還未站穩,中藥味傳來,她條件反射似地幹嘔。
爺爺的聲音從院子裡傳來,“聞禧,快快快,先把中藥喝了,你都落下兩天沒喝了。”
聞禧壓抑着那股想吐的沖動,緊緊抿着唇,接過爺爺手裡的碗。
做了好一會兒心理建設,她深吸一口氣,不帶停頓地把那碗中藥喝了個幹淨。
一瞬間,她打了個寒顫。
那股子惡心勁兒又要往上沖,她緊緊捂着嘴,蹲在地上,生怕好不容易喝下去的“苦”,一口給她噴出來。
爺爺撫着她的背,順手接過她手裡的碗,“這都喝了多少回了,還這麼難喝呢?”
這很難讓人習慣吧。
“好了好了,你再緩緩,一會兒進來吃飯啊。”說着,爺爺進屋洗碗。
在地上蹲了好半晌,聞禧才直起身。
她下意識地往對面看去,黑漆漆一片,連院子的燈也沒開,聞禧借着微弱的月光,還是看清了,熟悉的位置上,早沒有那輛黑色大G的蹤影。
趙爺爺興許是遛狗去了,院中也沒有熟悉的狗叫。
眼前的視野逐漸失焦,聞禧嘴角往下沉,她沉默地收回眼,踏進院子裡。
……
再想起趙雲笙,聞禧已經趴在電腦前死磕剪輯的活,死磕了兩天一夜,那時候将近晚上九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