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漢安卻沒有任何不适，好像，隻要能聽到他的聲音就已經很滿足了。

分開的十年裡，唐漢安一直沒有和唐漢霄聯系過。甚至于連朋友圈都沒有看過，他怕唐漢霄挂念起來。所以故意的把唐漢霄“屏蔽”了。但那時他真的很煎熬，很痛苦。連忘離都很意外，自己那一直自傲的二少爺竟然……竟然哭了。還是為一個他素昧平生的男人，荒唐，太荒唐了！

***

“我養了貓。”

他的聲音很淡，很輕。就好像在道家常，又好像這件事并不重要。随意說出來而已。對唐漢安而言，他的聲音……像佛寺的禅香，像山谷裡的清風，又像酒壇裡清純的桂花酒。讓人覺得意猶未盡，唇齒留香。

他似風，讓人捉摸不透，又撩得人心猿意馬，然後又披星戴月的離開。自由随性，灑脫無羁的個性讓唐漢安無比佩服。如果，他想，如果他們現在是古代，那麼唐漢霄一定是那鮮衣怒馬的小将軍。帥氣又不失儒雅。

那他，一定是侯府，或是皇宮裡的翩翩公子，通讀四書五經。溫柔善良。

唐漢安是水，溫暖如春，優雅知性。但又不失勇氣，心機。與睥睨一切的莊嚴。

而唐漢霄是火，雖是星星之火，但也依然可以燎原。他熾熱，勇敢。也同樣溫存。

互相認識，互相傷害，又互相包容。本應該不相容的他們，打破了邊界在一起了。唐漢霄情緒很容易失控，唐漢安就當融化他的水。讓他不那麼傷心，生氣。

***

“嗯，那你現在在哪呢？我找不到你了。”

最後一句聲音很小，很溫柔。用合适詞說就是:蘇。還混了一點綠茶。

“我在家裡，我自己的家。剛剛被我爸爸拉去訓了一頓，不開心，睡了一覺。貓咪是我剛剛撿的，覺得它可憐。我給它起了名字，叫霜寒。我原本的那隻貓叫鎖春，是隻母貓。霜寒是公貓。我把它們放開養，免得到時候它們給我生個寶寶。”

一聽到唐漢安的聲音，唐漢霄就打開了話匣子。滔滔不絕，又一字一句地講清楚。講到父親時，他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唐漢安也已經走到了蔣凡家，坐在屋裡的沙發上。不想去打擾表弟做生意。現在正在放春假，所以蔣凡，沈思一都不用上學。放假28天，但他們兄妹們在第一天就寫完了二十八天的作業。這不管放在唐漢安身上，還是放在其他同學身上都是不可思議的。

唐漢安靜靜地聽着，聽着唐漢霄面無表情，平靜中帶着點憤怒又或者是不甘的叙述着他的家庭。唐漢安沒有發出聲音，靜靜地聽着，這是他所給予的最好的安慰方法，也是最尊重傾訴者的方式。

如果，你不能給出傾訴者最好的安慰，那麼，靜靜地聆聽就是最尊重他的方式。

當然，如果傾訴者對你的提出的問題，回應表示沉默。那你就不要再咄咄逼人，适時停下來。陪着他，不要繼續說任何話。尊重他的底線，他的沉默。不要越過邊界，或許，他想要的隻是簡單的，安靜的陪伴，他想要一種寂靜的安全感。這是成年人交往的最基本的底線。

亦然，這兩條定律也同樣适應小孩子。或許，小孩可能比大人還要更理解這兩條定律。

等唐漢霄說完，唐漢安剛要說話，但他想了想:自己能做什麼呢？他隻是一個局外人，又不能過度安慰。這樣也越了界，這樣很可能會讓他更加生氣。

唐漢安隻能靜靜地等着，他真的會很乖，很乖。不是對唐漢霄的百依百順，而是，他真的很乖。乖巧得有點逆來順受。唐漢安此時還不知道，自己的愛人已經挂了電話。在來找他的路上了。

唐漢安把面包全部熱好，又打開冰箱。看到冰箱滿滿當當的食物，心裡歎氣:蔣凡這老媽子的性格。

拿了杯豆漿，看了看日期，嗯，今天的。唐漢安關上冰箱門，握住豆漿的手冷到發抖。最後終于可以放在桌子上，甩了甩手，放在溫水裡泡了一下。“呼！得救了！”

***

唐漢安把豆漿熱好，插上吸管。細細喝着，看到簾子動了一下，唐漢安以為是蔣凡又或者是客人，并沒有多在意。但直到有人把藍色的簾子斂開，已經完全長開了的唐漢霄側着身，正笑靥如花的看着唐漢安。唐漢安有點愣，他應該不知道蔣凡家在哪才對啊！不對，他家就在成鳴，平時是肯定會路過的。

沒再繼續喝那杯快見底的豆漿，他瞪着眼，随後就垂下眼。輕微的點了點頭，示意知道了。但其實他的内心早已心猿意馬，小鹿亂撞了。

“哥，”唐漢霄頓了頓，想了想說辭，然後放下簾子。走到背光處，輕輕的微笑道:

“哥，我找到你了。”

到這裡時，他還是剛才那個言笑晏晏的少年。但到了下部分，卻好似一隻被主人丢下的狗。正搖尾乞憐讓這個小少爺收養他。

“哥。”

“我沒有家了。”

“真的。”

“……”

短短三句話，唐漢霄便委屈了起來。唐漢安也好像聽到了什麼東西碎了的聲音，很清脆，卻又分外沉重。

是他的心……他的心，

真的碎了。

他最珍愛的寶石，在這一刻也……

碎了。

十分清脆，像是碰到玉佩的聲音。又十分沉重，像是……價值連城的寶石從高台中一躍而下，碎的粉身碎骨。他一定是痛極了吧，唐漢安難受得突發了心悸。在心裡無聲的“啊！”了一聲後，

唐漢安才真正懂得，

原來，心痛，真的是病。

***

唐漢安飛跑過去，環抱住唐漢霄。幾乎沒有任何預兆，唐漢霄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本能的反抱住唐漢安，輕聲說道:“哥，謝謝你接受了我。”唐漢安笑了一下，也說着不用謝。

唐漢安終于低頭吻住了唐漢霄，眼淚順着臉滑了下來，唐漢霄哭了。唐漢安第一次嘗到眼淚的味道，鹹的，他在心裡念着。

***

這一刻，理性徹底被本能踢下王座。本能居高臨下的看着理性，理性還有一息尚存。但還是被本能壓在身下，它用利刃插入了理性的咽喉。嗤笑一聲，重新坐回王座。

此刻，

理性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