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問出口後,才察覺到,自己已經冒犯到了佛祖。
王姐一笑置之,毫不在意,用佛祖的胸襟包容着他的唐突:“ 對啊,以前天地莽莽,荒蠻原始,萬物生長,沒有輪回,死生寂滅,絢爛無比,直截了當。 ”
“輪回是一種甜蜜的負重,也是一種斬不斷的牽挂。” 佛祖說。
“一個人清醒地來到世上,如果沒有前因後果,則他無所依存、無所憑恃,就像微末灰塵一樣毫無意義,隻是一粒粒孤立的存在。這就像你跟白蛇的羁絆一樣,若沒有輪回,你願意從此以後,跟他再也毫無牽連麼?”
“不願意。”
“如果你們修煉地好,比方說成了人,說不定,下輩子就會投胎在一起,成為雙胞胎,在一起快樂長大;或者投胎成為鄰居對門,從小青梅竹馬.......這樣,難道不好嗎?”
佛祖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他的主宰,不容許有半點質疑。
情網,也是佛祖最慣常使用的法網之一。
佛祖一席話說到了他的心坎兒裡,青蛇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佛祖嘴裡說出來這般美好的願景和誘惑,當然呼應了他内心最大的渴盼。
吳青沉吟了一會兒,隻緩緩地說。
“而我已發誓永不成人。”
“那你就要信守誓言。畢竟,你是對我發的誓。” 王姐威嚴正色道。
“我不會違背我的初心。”
吳青咬緊牙關,目光堅定地看着佛祖。
“好。你去吧,去找你的白蛇。我們相見,還會有時。”
佛祖說完這句,王姐的樣貌就開始消散,慢慢變得透明起來,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她的房間,也跟着她的離開開始牆面剝裂,牆體碎裂,直至崩塌殆盡。
這燒炭紅色泥漿般湧動的地獄道、餓鬼道和畜生道的入口,攜帶着惡劣的熱風,爆裂的雷閃,已毫無遮擋地展現在了他的面前。
與此同時,吳青隻覺得腳下一軟,地面也紛紛開裂,碎屑一樣粉碎,接着柳絮一樣地飛揚殆盡了。
吳青往身後看去,自己正猛然向着一大片橙灰色花海的中央,飛快掉落下去。
那些觸手般花蕊上蝸牛般的眼球們,感知到降臨了新訪客,全都嗷嗷待哺地伸長了朝向他,在空氣中貪婪地舞動着。
吳青墜落在這個漫長的、凹陷下去的甬道,四周越來越窄,橙色花蕊很快就包圍了上來,迫不及待地觸碰到了他的肌膚。
頓時,就像千萬根毒針刺,那些活蟲一樣的花蕊須子,瘋狂地鑽進了青蛇的每一根毛孔,也鑽進了他的咽喉裡,阻擋他的呼吸,任他使勁抓撓,那些花蕊,卻越鑽越深。
因窒息失去意識的青蛇,朝向地獄的深淵,墜跌下去。
夢醒了,日光明晃晃地照在吳青左右方向不安跳動的眼球上。
他驚叫一聲,睜開眼,隻看見大鵬一個勁兒地舔着吳青的臉,嘿哧嘿哧地朝着他咧嘴笑。
青蛇喘着氣,坐了起來,才發覺,前半夜冷透了的自己,此時竟然渾身都是汗水。
“大鵬,佛祖剛剛托夢給我了。哎,我們在找哥哥之前,還有事情必須要做。” 吳青扇着背心,對着狗子說。
“原來是來暖氣了啊。”
青蛇走到暖氣包那裡,摸着鐵片喃喃地說,心裡十分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