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你不知道,這鳥屎啊,又叫白丁香,還是一味治療便秘患者的中藥呢。”
“就這,還是藥?” 青蛇雖然嘴上嫌棄,卻留心牢記在了心裡。
過不幾日,等嘴角沾着麻雀血和一絲絨毛的吳青,将那些幹燥了的鳥屎盛在一個豌豆黃的小瓷蓋碗裡,當面捧給白玉貞的時候,白蛇的表情忽然變得很奇怪,要笑不笑地鼓住了兩邊腮幫子,引而不發。
白蛇揭開蓋子,看到裡面整整齊齊地躺着一塊塊鳥糞,一看就是精心用鑷子摘下來的,他又擡頭看到了那絲駱駝色的絨毛挂在青蛇的唇角亂飄,白玉般的臉都給憋粉了。
“小青,你有心了。”
“嘿嘿嘿…” 聽到了白蛇的誇獎,青蛇的眼睛裡,格外亮晶晶地躍着圓圓的白光,仿佛是剛被吞吃下去的小麻雀的眼睛變成了他的眼睛。
“小青,剛剛可是費了老勁摘下來的麽?”
“嗯,可費勁了。鳥屎幹透了以後,輕輕一捏就會粉掉,粉掉就跟地上的髒灰混為一談,不好盛進瓷碗裡來,也不好完整做藥了。”
吳青說着舔了一下嘴唇,唇邊那攤麻雀的血迹被他推得更開更大了。
白玉貞瞅着他的嘴角,繼續憋笑。
“辛苦你了,弟弟。” 白蛇說。
“不辛苦不辛苦。” 青蛇愈發得意起來。
“那這個是什麼東西呢?” 詢問着,白蛇伸手觸過去,吳青心裡一驚,沒躲也不想躲。
白蛇在青蛇眼前捏起尚且粘着血的麻雀絨毛,舉給他看。
“這是什麼?” 白玉貞又問了第二遍,他臉上的笑,已經藏不住了。
“哥、哥哥...,我,我是餓了。”
“是又餓又氣吧。” 白玉貞終于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又說,“你大半天地或蹲或跪在窗下,一邊罵一邊弄鳥屎,還一邊捶腰捶腿喊累,正好飛來一隻麻雀,撞在你的氣頭上,就變成了你的口中餐,我說的對不對呀?”
“還是哥哥你料事如神。”
“什麼料事如神,不過我是偶然經過,親眼看到罷了。難為你費心了。”
白蛇安慰地摸了摸青蛇的腦袋,綻開慈愛的笑容,吹皺了一池荷塘的春水,吹得朵朵盛大的香荷都跟着擺瓣搖顫。
那是為數不多的一次,白蛇在本該責備他的時候,是用笑着安慰取而代之的情形。
等那團回憶的煙霧從吳青的記憶裡褪去以後,他眼前隻有人工湖對岸晦暗路燈,微弱地映過來,晃悠悠地打散了滿池塘支離破碎的水光,其上徒留着幾支殘荷幹瘦衰零細長身軀的暗黑影子。
如今,已然入冬季節的千年過後,在一個極普通小公園某個黑暗的小角落裡枯坐着的青蛇,依然還未等到、亦未找到他的白蛇。
“哈哧… ” 青蛇的耳邊逐漸由遠及近響起了大黑狗的喘氣聲,在無比寂靜的黑夜裡,它的動靜變得很大。
“大号完了?”
“汪!”
大鵬不是一般的狗,它已經自己兩三下把脖子套進了狗繩裡,還用爪子扒拉到了自己感覺舒适的位置,仿佛對着鏡子整理儀容的人類。
剛剛還沉浸在往事回憶之中的吳青,他的手正蜷在他衛衣上寬松的大口袋裡,手心握着林主持給的99道金光赤條,不停地撥弄翻動着紙張。
“走,我們回去。這天實在太冷了,你再不來,我都要睡着了。”
可是,他的話音剛落,同時在青蛇手心裡一直攥着的狗繩子,卻也将那件法器帶出了他寬大的口袋,從敞口處溜了出來。
在黑暗裡,那99道脆弱的紙條,掉進了青蛇腳邊的荷塘裡去。
跟佛祖約定好的信物,就那麼輕易地沒入了水池底,了無聲息。
而青蛇和大鵬,都未察覺那個最為至關重要的東西——對青蛇來說比命還重要的東西,已經掉落了出來。
他們就一路開開心心、有說有笑地走回旅居的住宿之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