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池皺了皺眉頭,似乎是被他這樣的态度惹怒了,他站起身來,一把将他手中的瓷瓶拍掉,惡狠狠道,“何必假惺惺!我不需要你的幫助!你要麼殺了我,要麼放我走!”
“現在還不行。”比起秋池的瘋狂,他的神情顯得要沉冷寡淡地多。
秋嶺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瓶,頓了頓,也不惱,他伸手從袖袍之中又摸出了另一隻玉瓷瓶來,然後将它再次放在他面前,命令道,“把它喝了。”
“……”怒氣在胸腔之中積壓,秋池看着他自若冷靜的神情,心中愈發地怒火滔天。
他伸手,想再一次将面前的東西拍掉,可這回,秋嶺卻提前預判到了他的動作。在他揚起手來的瞬間,秋嶺就猛地出手,将他的手在空中緊緊挾住,然後強行将那瓷瓶中的藥水灌入了他的口中。
冰涼苦澀的藥水順着舌根劃入喉間,秋池睜大着眼睛,試圖掙紮反抗着。但靈力被封住的他此時根本無法掙脫秋嶺的挾制,他隻能死死地盯着他,然後在他的逼迫下,将那些藥水盡數吞下。
不知過了多久,秋嶺才松開了他,然後将他一把推倒在地上,居高臨下地俯視着他。秋池雙目猩紅,沒忍住一陣劇烈地咳嗽,“咳咳咳咳……”他仰着頭,對上他的眼,一雙眸子中亦是複雜又不甘心的情緒。
秋嶺看着秋池眼中的恨意與不屈,手指在寬大的袖袍之下緊緊捏住。從前,這雙眼中的神情永遠都是冷淡淡無波無瀾的,那個時候他每天最期待的就是秋池能理理他,與他說說話。
可如今,他理他了,也與他說話了,但是一切卻都回不去從前。
他與秋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他想要的那種正常日子,注定沒有辦法實現了。
秋嶺掩下了眼底的情緒,然後在秋池面前緩緩蹲下,他沉默着,然後伸手拉過他的左手。
秋池一頓,下意識地想掙脫他,可他的力道那麼大,幾乎是不容拒絕的,禁锢住他的手臂。金色光華在他掌心幽幽亮起,然後輕輕拂過他的左臂。
秋池心中一驚,他原本以為秋嶺囚禁他是為了折磨他,可預想中的疼痛感卻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一陣柔和溫暖的觸感。光華漸漸融入了他的皮膚之中,他明顯能感覺到原本那隻壞死的手臂中的血液開始緩緩流動。
秋嶺無視着秋池眼中的那片刻震驚,直到掌心的光華全部沁入了他的手臂當中,他才收回手,站起身來。
秋池看了會兒面前神情冰冷的秋嶺,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那指尖微動的左手。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麼,再次看向秋嶺時,臉上就帶着詭異的笑,他喚他,“秋嶺,我的好哥哥,沒想到時隔這麼久,你還是這麼容易心軟啊。”
秋嶺看着他嘴角的笑,微微皺了皺眉,頓了頓,轉身欲走。
“别這麼着急走啊,以前你不是最喜歡來找我了嗎?”秋池撐着身體從地上緩緩站起,繼續道,“怎麼現在說不過兩句就要走。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話,我相信你,既然你都能治好我的左手,那不如直接放我走吧。你看怎麼樣?”
“不行。”意料之中的幹脆拒絕。
秋池挑了挑眉,雖然知道秋嶺依舊會這麼說,但真正聽到這句拒絕之時,他心中還是起了一股無名怒火。
他怒極反笑,走到了秋嶺面前,他擡起臉,看着面前這個神情淡淡的男人,積壓在心底多年的憤怒終于還是逼瘋了他。他揪住他的衣襟,嗓音扭曲地朝着他喝道,“秋嶺!你到底要做什麼!你不是說過會放我走嗎?!你說過的你忘了嗎!你說你會将我的自由還給我!既然你不殺我,那你為何不放我走!秋嶺!你僞善!你這個僞君子!!”
秋嶺眉心微蹙,面對着秋池歇斯底裡的質問,他沉默了片刻,輕輕地歎了口氣,“我答應過你,我會放你走就一定會放你走,但還不是現在。各路妖王還在蠢蠢欲動,妖界還未穩定,你若是再出事了,我保不住你。”
沒想到秋嶺竟然會這麼說,秋池身體一震,他艱難地眨了眨眼,嘴唇嗫嚅,顫抖喃喃道,“你說什麼……”
但秋嶺卻不再言語,他揮開秋池拉着他衣襟的手,然後大步走了出去,房門倏地合上。
秋嶺站在原地,身後,是秋池不斷拍打房門的聲音,“秋嶺!你給我回來!你把話給我說清楚!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不會恨你了嗎!你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承你的好了嗎!你做夢!你給我回來!回來!!”
秋嶺閉了閉眼,在原地立了良久,等到身後的聲音漸漸小去,直至消失,他才睜開雙眼,擡腳離開。
雖然那時秋嶺那麼說了,但在秋池心中,始終是不信任他的。他沒想過要和秋嶺争什麼,他隻是見不得他那麼好,從小都是被囚禁長大的他,這一輩子想要的也隻有自由罷了。所以不管秋嶺是想要救他還是要害他,秋池都不會将自己的命運操控在别人手中,是生是死,他的命隻能掌握在自己手中。
而對于秋嶺而言,秋池如今所做的一切,讓他們再也回不到從前了。但是他并沒有這個資格去恨他,他也不能殺他,他能做的就是等他打理好一切,再為秋池改頭換面,還他自由,從此之後兄弟二人就形同陌路,各歸各。
他們就這樣“相安無事”地過了百年,百年間,秋嶺每月還是會來庭院之中看望秋池,而秋池也不會再像之前那樣瘋狂地嘶吼,兄弟倆相對無言,仿佛一對最熟悉的陌生人。
日子就這樣來到了八年之前,八年前,因為齊懷仁的到來,這持續了百年的表面冷靜也就此打破。
那一天,秋嶺的心腹妖侍照常給秋池送了修複靈力的丹藥後,卻沒有像往常一般立即離去,他筆直地站在房間中央,深沉的目光看向一旁坐着的秋池。
感受到了這直白且奇怪的目光,秋池擡起頭,對上對方的眼。在良久的沉默之中,他開口了,“你不是他,那個妖侍呢,你是誰?”這一連串的發問并不是疑問,而是帶着肯定。
聞言,那妖侍低低地笑了一陣,然後伸出手掌來拍了兩下,贊歎道,“不愧是妖界之主的弟弟,你很敏覺,比起你哥哥來,一點也不差他。”
秋池皺了皺眉,他能感覺到明明面前站着的已經不是之前的那個妖侍了,但是這個身體怎麼看,都還是原來的那一個,他不知道面前人的底細,所以隻能先下手為強。
想到這兒,他的目光蓦地變得兇狠起來,手中祭出一把長刀并迅速地抵住了對方的脖頸,“你最好老實交代,你到底是誰,我耐心有限。”
那妖侍對他這個動作沒有絲毫的恐懼,反而還稍稍擡起了下巴,将脖頸更直接地送到了他刀下,他冷笑道,“你覺得以你現在的靈力,能打的過我嗎?或者說,你以為殺了這具身體,就能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