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午休還沒結束,宋明時捏着成績單悄悄推開了後門。
班裡大多數學生都在睡覺,偶有幾個埋頭做題的,聽見吱呀的開門聲擡頭望去一眼。
宋明時對柳雲招招手,後者掃了一眼他手上的東西,立刻了然。
“成績單貼公告欄上,答題卡發下去。”宋明時将手裡的語文答題卡遞給他,繼續說,“等會兒下課叫文嘉成來我辦公室。”
柳雲聽着這話掃了眼成績單末尾,果然最後一名是文嘉成。
高中生總是藏不住事兒的,靠近後門的兩位同學聽見宋明時開門的聲音就醒了,此時目光炯炯盯着柳雲手裡的成績單。
“文嘉成倒數第一?”
“這次彭譽機讀卡沒填錯,天神來了也救不了他的數理化!”
窸窸窣窣的交談聲音從後門傳到了窗邊。
文嘉成迷迷糊糊聽到有人在叫他名字,擡起睡成雞窩的腦袋:“第一?什麼第一?”
柳雲憐憫地看他一眼,把他和餘叙的答題卡翻出來放桌上:“你看講台。”
文嘉成依言望過去,藍白校服将講台圍得水洩不通,還有人叽叽喳喳嚷着:“讓我看看!讓我看看!”
其中最吵的當屬大嗓門洪柯,他見班裡同學基本上都醒了,索性放開了聲音:“全省第一?真的假的?”
洪柯說完看向教室最後一排,目光在趴桌上睡覺的餘叙身上頓了頓,又不由自主移向了旁邊的文嘉成,欲言又止。
文嘉成拉住柳雲袖子:“聯考成績出來了?這麼快!”
這家夥手勁兒大得很,柳雲拽不開,幹脆直接把答題卡全放文嘉成桌上慢慢找。
“對啊,你的同桌,全省第一。”
“我靠,餘叙!”他猛地拉住餘叙放桌上的胳膊,一個勁兒搖,“你小子牛逼啊!全省第一!第一!”
餘叙忍無可忍,一巴掌把他扯住自己胳膊的手拍開,然後換了個姿勢繼續睡。
柳雲見狀趕緊按住文嘉成:“别激動,你也是第一。”
他是打心眼裡佩服餘叙的忍耐力,被文嘉成折騰了這麼多年還能跟他當朋友,别的不說,光咋咋呼呼吵人睡覺這一點他就忍不了。
文嘉成聞言愣了愣,再次問了句:“什麼第一?”
“宋老師剛剛跟我說,讓你下課去趟辦公室。”柳雲十分委婉。
這話一出,文嘉成立馬懂了,剛才的興奮勁頭一股腦全散了,神色恹恹:“我就知道。”
他瞟了一眼前桌坐得穩穩當當都沒準備去講台上看成績的兩位大神,和旁邊不知昨晚熬到幾點還在補覺的年級第一,覺得自己一個吊車尾坐在這兒是真該死啊!
祝沈延在前面聽完了全程,轉過頭來問文嘉成:“他昨天幹嘛去了?”
“不知道啊,他平時基本不熬夜的。”文嘉成看了眼餘叙的後腦勺,歎了口氣,“得,我又要去跟老宋聊人生了。”
祝沈延覺得這個“又”字十分凄慘,卻和文嘉成意外相稱。
成績單已經從講台傳閱到了杜苗手上,杜苗抄完自己的成績後就遞給了祝沈延。
祝沈延沒看自己的,視線停在了第一排餘叙的名字後面。
不知是聯考的試卷本身簡單,還是餘叙太過逆天,六門主修除了語文之外全是滿分。可哪怕隻看語文單科,他也是班上前幾名。
祝沈延往下找了找,在看到自己那平庸的語文分數時,陷入了沉思,連文嘉成都比他高五分。
他偏頭往後望了望,餘叙腦袋還埋在臂彎裡,看起來真的困得不行,也不知道昨晚卷到幾點。
祝沈延自認多少比他後桌會審時度勢,輕輕将成績單放文嘉成桌上就轉了回去,沒打算吵醒餘叙。
但他隻考慮了自己,全然忘了還有文嘉成這個巨大的變數。
估計是被宋明時訓習慣了,文嘉成回來的時候反而沒有出去那會兒模樣凄慘。
他瞧見桌上的成績單跟摸了燙手山芋似的扔到一邊,語氣一驚一乍:“誰把這玩意兒丢我桌上的!非要我原地吊死在座位上才滿意是不是!”
餘叙終于不負衆望慢悠悠支起了身子。
他瞥了文嘉成一眼,伸手拿過成績單,視線從上往下一個一個找,餘叙、杜苗、柳雲……他視線一頓,終于在第九名的位置上找到了祝沈延。
這次數學卷子簡單,一班光滿分的都能找出十幾個來,祝沈延赫然在列,但這家夥的語文……
餘叙擡眼,捕捉到祝沈延飄忽的目光:“我記得宋老師說過你語文基礎不錯?”
祝沈延椅背抵着後桌,探身過來看餘叙手上的成績單:“也沒有很差吧……”
差是不差,但對比他别的科目,就純純是拉分項。
“我以前考試的題都是從首都卷出發的,現在改成全國卷,考點好多都不一樣!”祝沈延狡辯。
“你當我沒做過首都卷?”
“……”祝沈延震驚,“全國卷已經不夠你做了?你跑去做首都卷幹嘛!”
餘叙沉默,連無意間聽到兩人談話的杜苗都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透露着窒息。
“正常的啦。”文嘉成接話。
前桌兩人齊齊盯着他,還以為文嘉成會爆出什麼猛料來,卻見這家夥攤手:“他就是單純的變态。”
餘叙擡腿,往文嘉成翹着的闆凳腿踹去一腳。
“我錯了哥!我錯了!”文嘉成一邊笑穩住凳子,視線掃到餘叙手裡的成績單,突發奇想,“诶你們說我現在轉去隔壁班,頭懸梁錐刺股苦修政史地還來得及嗎?”
“别的不說,光‘頭懸梁錐刺股’你就做不到。”杜苗無情戳穿他,“你以為政史地很好學的嗎?人文科班跑操都抱着書在背,沒毅力學什麼都學不好。”
“我剛上高一那會兒成績也挺好啊,怎麼現在越學越差了。”文嘉成愁容滿面。
祝沈延真心實意問:“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