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茶盞的白酒被胡亂咽下肚,今朝也沒來得及嘗出是個什麼滋味,隻覺落在胃裡,不是很舒服。
之後宴會上宋知川又說了什麼,遲熙是怎麼回答的,今朝聽着都像是隔了一層雲霧,他胃裡燒得厲害,隻不斷地夾菜往嘴裡送。
歌舞仍不停歇,他盯着桌上的湯,餘光隐約看到遲熙站起身與宋知川講話,他本能地側耳去聽,然而頭腦暈眩,思維就像是生了鏽的門闩,不能再轉動,話音入耳他也不能思考其意。
歌舞聲逐漸止息,不知是哪個琴師手上的動作停得比别人慢了,漏了幾聲琴音。而後遲熙又說了句什麼,今朝感到宴席上許多人的視線似乎都落在了自己身上,他被盯得不适,低頭避開那些目光。
今朝醉酒的表現并不明顯,隻是腦子一片空白,思考得很慢,如果這時有人和他說話,他大概要思考很久才能答上。不過沒有人和他說話,他也就安靜地喝着碗裡的湯。
一片菜葉飄進他的湯匙裡,又被他鼓起一口氣吹走了。
忽然一隻手從旁邊伸來,一把将他拽起,他手裡的湯匙掉回湯碗中,濺起幾點閃着油沫的水花。
原本今朝腦海中的一切都是平靜緩慢的,雖然緩慢但自有一套邏輯,然而那人突如其來的動作打斷了一切,他眼中的光線也随之亂了起來。腦海中的一切轟然坍塌,他腳步踉跄着就要站立不穩,但還沒等他向旁邊栽倒,那隻手就緊緊锢住了他。
今朝從摟着自己的手臂和闖入他視線裡的一片衣角認清了人,他眼中亂七八糟的光點又漸漸聚攏起來,落在那抹純白的衣角上。
“師尊。”今朝的聲音很低,隻有攬着他的遲熙能聽見。
遲熙沒有應聲,今朝聽他好像又轉頭和宋知川說了句話,然後扶着他向外走。
“師尊。”今朝又叫了他一聲。
今朝還是沒聽見回應,他以為是自己耳朵又不好使了,便拉着遲熙的手臂擡頭看他的嘴,可是看了半天也沒見那人再開口說一句話,今朝此刻意識已經不清醒了,他不明白為什麼遲熙不理自己,也沒意識到自己在這麼多人面前拉着遲熙說話有什麼不妥。
“師尊,”今朝幾乎整個人都要倒在遲熙身上,他歪在遲熙耳邊問,“你為什麼不理我?”
遲熙頂着一衆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架着已經醉得意識恍惚的今朝向大門外走,偏生罪魁禍首還執着地拉拉扯扯要他回應。
遲熙一面将人連拖帶拽,一面又怕自己的衣服被他扯下去,當真是苦不堪言。等總算出了宴廳大門,拐過彎離開了門口侍衛的視線,遲熙一隻手攬住今朝的手臂,一隻手勾過他的膝彎,将人打橫抱起,道:“剛屋裡人多,沒不理你——你這是怎麼了?喝醉了?”
今朝含糊地應着。
“你沒喝過酒,不知道自己酒量,怎麼就敢在外面喝酒?“遲熙皺眉數落着他,“家裡又不是沒有好酒,院裡的小桃樹下面不是還埋着幾壇嗎?”
“唔,”今朝驢唇不對馬嘴地說,“今朝有酒今朝醉。”
宴會上歌舞聲和琴音又重新響了起來,遠遠地傳來,成為了深夜裡模糊的背景音,天上的月亮隻有細細的一彎,也隐在了雲層後。
今朝念叨了一句又不說話了,他窩在遲熙懷裡,認真把玩着遲熙的一縷發絲,眼中含着很淺的一點微光。
喝醉的今朝和平日有些許不同,少了些克制,多了些肆無忌憚的小動作,遲熙又偏生拿他毫無辦法,遲熙輕輕晃了晃今朝道:“問你呢,為什麼喝酒?你總不至于這點常識都沒有。”
今朝擡起一隻手攬在遲熙脖子上,他眯着眼看了會遲熙說話時開合的嘴唇,似乎在努力思考遲熙的問題,半晌才道:“拿錯了,我本來要拿茶壺。”
“茶壺酒壺你分不清,你——”遲熙的話戛然而止。
因為今朝的手指忽然放到了他的嘴唇上。
清冽的月光灑在他們行走的地面上,映出兩個人模糊的影子,為一切都蒙上一層暖黃的調子,路過的夜風也是溫和的,似乎怕驚擾了兩人。
今朝腦袋混混沌沌的,遲熙又一直在和他說着什麼,他聽不明白,隻覺得他嘴唇一開一合地太過惹眼,讓人想觸碰——想咬上去。
遲熙沒再說話,也沒撥開他的手,嘴唇貼着今朝微涼的指尖和他對視。
他們住的院子就要到了,今朝的手早已支不住滑落下去,搭在遲熙胸口上。
“是因為方才我說我心有良人嗎?”遲熙問。
今朝沒有回應,貼着他面頰的衣料落下去,遲熙的視線也停在那。
今朝已經睡去了,又黑又長的睫毛耷在眼上,呼吸綿長。
遲熙本就幾不可聞的腳步聲放得更低了,有樹葉沙沙飄落,他都嫌吵嚷,怕驚擾了懷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