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公孫策出神之時,飛燕輕輕捏了捏他的手,将手指插入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感受着軟軟的小手傳來的溫度,公孫策釋然。既然自己做不了選擇,那就把選擇權交給飛燕吧。
“想放河燈嗎?”
飛燕驚喜地看向他,愣了片刻,才故作平靜道:“你既想入鄉随俗,那本小姐便勉為其難陪你去放河燈吧。”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可惜有些人的相逢,就不是那麼歡愉了。
“包拯,我們就過橋去對面猜燈謎吧,都來燈會了卻不去猜燈謎,等于白來。”小蜻蜓搖晃着包拯的手,藏了些少女的小心思在話裡。
“不是說好吃飽就回寺嘛,怎麼還要去猜燈謎?要猜你自己去猜,我不去。”包拯這次沒有退讓,堅決不肯過鵲橋。
“來都來了,你怎麼這麼掃興!就看一眼,看完就走。”
“不看不看,我要回去了。”
就在兩人争執不下時,展昭欣喜大叫出聲:“公孫大哥,飛燕姐姐,你們怎麼在這裡?”邊說邊擠眉弄眼湊上前,“嘿嘿,你們來逛七夕燈會嗎?嘿嘿。”
“你個小光頭,笑什麼笑。”飛燕沒好氣地瞪了展昭一眼,瞟了瞟身旁有些不好意思的公孫策,嬌羞低頭。
陸湘湘咬着唇,眼睫微垂,失魂落魄地看着兩人十指緊扣的手。
包拯和小蜻蜓兩人伫立在一旁,有些尴尬,不敢言語。
再明了不過了。公孫策不是累了,更不是不想來這七夕燈會。他隻是想和心悅之人共度良宵罷了。
陸湘湘心亂如麻。他騙自己說累了想回房休息,可轉眼便牽着這位龐小姐出現在燈會。把她置于何地?她才是他的未婚妻啊。
這些日子,陸湘湘一直暗暗觀察着飛燕的一舉一動。可她除了給公孫策送藥,兩人之間并未有任何出格舉動。而且,公孫策對她的态度也甚是冷淡。
陸湘湘自是知道他們有一段過去的,可看到兩人現在這個樣子,她也漸漸放下心來。都是女兒家,她當然知曉飛燕還牽挂着公孫策,隻不過是嘴硬罷了。可那又如何?她看得出公孫策在努力疏遠龐飛燕。他定是不愛她了。況且與他有婚約的是自己。她陸湘湘才是公孫策日後名正言順的妻。
見陸湘湘眼尾泛紅,身子微微有些顫抖。小蜻蜓心有不忍,輕輕攬住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寬慰。展昭見氣氛不對,立刻收了玩鬧的心,退到公孫策身後不再作聲。
陸湘湘不甘心地朝公孫策望去,詫異地發現他并沒有拄盲杖。那隻總是緊握盲杖的手現在牢牢牽着飛燕,另一手提着許多女兒家喜歡的小玩意,還有一盞荷花造型的河燈。那是用膳時她與他提過的七夕河燈,那是她心心念念的河燈。隻是公孫策手中這盞燈,與她無關。它,屬于龐飛燕。
陸湘湘難過不已,想起自己往日總是拉下臉主動挽着公孫策給他引路,可他卻一直不從,甯願自己慢慢拄着盲杖摸索前行,也不願她幫他。哪怕展昭在他身邊,引着他走路時,他也未曾丢下過手裡的盲杖。她知道,這杆盲杖是他失去光明後最大的依賴。
公孫策有自己的驕傲,哪怕失明,他也是傲骨铮铮,不願成為别人的負累。他手中握緊的并不是一竿盲杖,而是他的自尊。
她自以為自己很懂他。可直到今夜看到他任飛燕牽着的模樣,陸湘湘才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他。盲杖離手,還身處這麼熱鬧擁擠的街市,他卻依然安心從容。
他很信任龐飛燕。這份信任,連包拯和展昭都無法相比,更何況是她了。
她天真以為,就算公孫策還沒接受自己,但她可以未婚妻的身份一直陪在他身邊。假以時日,定能打動他。可現在,她又該如何是好?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們指腹為婚,她手上還有公孫家的玉佩為信物,無論如何,這紙婚約依然有效。哪怕他再不願,也隻能依約娶她。
定了定神,摸了摸懷裡從不離身的玉佩,陸湘湘又稍有了些底氣,斜睨了飛燕一眼。
喧鬧的人群裡,沉默的六人顯得分外格格不入,不時有遊人回頭奇怪地看向他們。包拯歎了口氣,毅然決定再犧牲一次,替好友扛下這難事。心中默念三聲“楚楚勿怪”後,包拯幽幽開口:“不是說去猜燈謎嘛,走走走,既然這麼人齊,便一起去吧。”
小蜻蜓有些喜悅,朝包拯點點頭。
展昭本着眼不見為淨的心态,沖在了最前面,搶先上橋。
而确實看不見的公孫策,自然心态平靜,揚了揚手上的河燈,柔聲道:“飛燕,我們走吧。”
“嗯。”飛燕粲然一笑,不再去細想陸湘湘看向自己那不善的目光藏了怎樣的心思,乖巧地牽着公孫策踏上鵲橋。
他們身後的陸湘湘低垂着眼,沉默地踏上台階。小蜻蜓輕撫着陸湘湘的肩膀,不停瞟向後方。
包拯心裡記挂着多日未見的楚楚,緩緩跟在最後。
六人各懷心思,同渡鵲橋。這個七夕,果真是人間歡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