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如墨,萬物俱息,唯有不見形迹的陰風悄然掠過。
門外的寒氣似乎有了實體,無聲無息滲透進屋内。幻境如夢如真,衆人仍深陷在各自的恐懼中:公孫策跪伏于書院前,身僵如石;飛燕倒在公孫府外,腸斷魂銷;展昭仍在奮力叩擊那扇無回應的天鴻書院大門,掌心早已被磕破,血迹斑駁;小蜻蜓徘徊在茅屋門前,遲遲不敢進;而陸湘湘淚如雨下,緊抓府門黯然神傷。而包拯,依舊被困在無盡的黑暗深淵中,無法掙脫。
一陣陰風忽起,似無形之手拂面,衆人霎時驚醒。驚醒的飛燕仍未從那撕心裂肺的悲傷中脫離,緊咬着下唇用力掙脫開公孫策的手,連連後退幾步哽咽到說不出話來:“你……”
剛回過神的公孫策還是一片混沌,顫抖着手往飛燕的方向摸索。剛邁出一步便感覺一個溫熱的小身子撲進自己的懷裡,愣了一瞬,立刻伸手擁緊懷裡的人,聲音沙啞:“幸好……幸好你還在。”
陸湘湘滿臉蒼白,淚如泉湧,在公孫策懷裡拼命點頭。
飛燕無聲站在角落裡,怔怔地望着相擁的兩人,悲痛與絕望再次襲來。原來,那斷情書是真的……原來,他愛的人是陸湘湘……原來,多餘的人是自己……
冷汗涔涔,幻境的恐懼尚未散去。一絲微弱的光照在自己身上,包拯一驚,發現那扇緊閉的木門竟是虛掩着的,暗淡的月色自門縫間滲進。快步走到門前,伸手輕輕碰了一下,木門發出低沉的“吱呀”聲,門外翻湧着濃霧,帶着腐敗和腥臭的氣息湧進屋内,包拯快速掩上木門。
跪在地上的展昭緩過神起身,不可思議地摸着自己頰邊的淚,聲音發顫:“剛剛發生什麼了?我怎麼會……”
包拯站在暗影裡,指尖無意識地摩挲着僧人送他的佛珠,心中莫名的恐懼愈發濃重。自進村以來的種種細節在腦海中閃過,他隐隐覺察到什麼,喉間卻如堵住一般,不敢開口。
“誰……誰開門了?”展昭顫抖着手指着木門,回頭看向衆人:“楚楚姐姐說,若是開了門,鬼……鬼……就會……”
“聽!那是什麼聲音……”小蜻蜓突然面色慘白,屏息細聽門外聲響,驚恐不已。
“誰在外面?”骨髓深處的寒意襲來,展昭手心滿是冷汗。
感受到懷中人不住顫抖,公孫策的手又緊了幾分,柔聲安撫:“别怕,别怕,我在。”
腰上是他溫熱的手,耳畔是他的低語,無論門外是人是鬼,今夜是生是死,都無所謂了。陸湘湘輕輕靠在公孫策的肩上,感受他穩重而溫暖的氣息,一切恐懼都被隔絕在外。手不自覺地收緊,抱得更緊了一些,呼吸随着心跳逐漸平穩下來,心中的不安也随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安甯與歡喜。世間再無他物可擾,有他在,即心安。
剛剛的幻境過于真實,悲傷與絕望将飛燕徹底淹沒。饒是她再笃定,也是有了片刻的懷疑。此刻緩過神來,再看向相擁的兩人竟生了些許無奈。從前,她覺着來日方長,她有的是時間慢慢治好公孫策的眼,可此時她隻想狠狠紮他幾針,再灌他幾碗猛藥,讓他快快複明好看清自己抱的到底是誰。但現在不是她兒女情長生悶氣的時候,這子虛村實在詭異,還是待出了這村子再收拾他。
門外再度傳來輕輕的敲門聲,這次伴随着低沉的呢喃:“包大哥……是我……”
聲音熟悉得可怕。
飛燕瞬間臉色蒼白如紙,驚恐地瞪大雙眼,聲音抖得幾乎無法出口:“那是……楚楚姐姐的聲音!”
所有人猛然一怔,齊齊轉頭看向站在屋内的楚楚。唯獨公孫策如遭雷擊般推開懷裡緊抱着自己的人,眉頭緊鎖,死死地抿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