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冬小雪至,應節晚虹藏。玉氣徒成象,星精不散光。美人初比色,飛鳥罷呈祥。
風卷寒雲,涼意料峭。平樂鎮的人間煙火暖意絲毫未減,一年一度的宴射禮将至,射圃玉津園早已挂起了玉球彩旗。閑時,百姓們扶老攜幼齊聚園内,三三兩兩簇擁觀射,笑語喧阗。
金龍寺内卻是陰霾密布,詭谲難測。案情疑點重重,線索如一張錯綜複雜的網,牽出更多隐秘的關系,如同一團濃霧,困住了衆人的腳步。
梵音袅袅,香煙缭繞,庭院中枯枝映雪,清雅安然。包拯卻是愁眉深鎖,立于佛前連連歎息。楚楚已經回隐逸村一個多月了,至今音信渺然。案情更是如深潭一般,查探數番,卻始終未能撩開真相一隅。幾度奔波,還是原地踯躅,了無寸進。
近些日子,唯一的好消息便是公孫策的眼疾竟痊愈了。
可他複明後,卻是打破了維持許久的虛假平靜。每逢用膳時分,便是“腥風血雨”,包拯憂心不已,展昭則是一旁作壁上觀,饒有興緻看熱鬧。
意外的是飛燕再未提及回京之事,反倒日日積極查案,隻是總與公孫策暗中較勁,言語間頗多怄氣之意。他言東,她偏要言西,凡事都與他唱反調。公孫策心中煩悶,卻拿她毫無辦法。每當他想要與她解釋絕情信一事,飛燕就随意尋個借口避開,若即若離的态度令公孫策愈發焦躁,心緒如亂麻般無從理清。
展昭見狀,倒是樂得其趣,時不時揶揄公孫策幾句。觀戰之餘還不忘添上一把火,似無意卻又處處提及隐逸村的舊事,将飛燕與包拯共同探案的往事添油加醋,翻來覆去說了又說。公孫策總是表面上佯裝不在意,極力掩飾,但眉眼間卻不覺染上隐隐的不悅。有一次更是因為心緒不甯,連碗裡的辣椒都未曾注意,直接一口吞下,辣得滿臉通紅,連咳了好幾聲,卻隻引得飛燕似笑非笑瞥了一眼。
更讓他郁結的是,飛燕對展昭那些話從不反駁,甚至偶爾露出淺淺的笑意。
胸中的嫉妒之意愈演愈烈,公孫策徹夜輾轉難眠。一邊是心上人對自己視若無睹,那另一邊是徒有虛名的未婚妻遲遲不肯離去。
百轉千愁,左右為難。
陸湘湘以協助破案作借口,賴在金龍寺不肯離開。公孫策趕了幾次未果,也不好太落姑娘家的面子,不得已讓她留了下來。
自重見光明後,他終于不用苦于應付陸湘湘日日端來的苦藥,卻又平添了更多麻煩。她像換了個人似的,一改以往嚣張氣勢,變得溫柔如水。對他關懷細緻入微,不論是茶盞冷暖,抑或書案瑣事都親力親為。每逢查案的時候,也總能适時出現在他身側,溫聲細語,出謀劃策。綠筠更是頻頻出言,有意無意地替自家小姐宣示地位,努力營造出倆人早已約定終生的假象。
公孫策幾番追着飛燕解釋,卻隻換來她淡漠一笑,一副全然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樣子。
無計可施,隻能一忍再忍。
三人亂局未解,寇随之竟又到訪金龍寺,還帶來了一封龐統給飛燕的家書。晚膳之際,更是旁若無人般與飛燕聊起兒時的趣事,逗得她樂不可支,連眼角都漫上笑意。
好久。
好久沒有見過她這般明媚的笑容了。
公孫策心中酸澀,握着筷子的手頓在空中。他已經記不清,飛燕上一次笑得如此燦爛是什麼時候了。從前他自恃與飛燕心意相通,在寇随之面前是半分不曾退讓。如今,他與飛燕成了陌路人,想插話都沒有合适的理由,隻能眼睜睜看着他們談笑風生。
包拯慢悠悠地倒了盞清茶,頗有些看熱鬧的意思瞅了公孫策一眼,又朝展昭打了個眼色。
“包大哥,今年的宴射禮要在小雪那日舉行。這些日子咱們都在費神費力想案子,難得有機會放松心情,不如去湊湊熱鬧?”展昭心領神會,拉過飛燕的手來回搖晃:“我聽說了,頭獎可是雪燈,可好看了。嘿嘿,飛燕姐姐,你從前不是說查案沒有頭緒就要出去散散心,還拉着我們劃船比賽來着,我們一起參賽吧!”
劃船……飛燕的思緒霎時回到千鯉湖落水那日。
她不慎落水,他給自己吹氣卻又拉包拯來打掩護,害她搞錯了一吻之盟的對象。
甜蜜竟成了苦澀。
越想越氣,公孫策總是躲避,總是掩飾,總是推開自己。從前是不敢承認自己是那個給她吹氣的人,如今是為了眼疾不敢面對她的感情,他好像總有理由從這段感情裡退場,留她一個人糊糊塗塗搞不清狀況。
他總是占上風的那個……憑什麼?
之前是顧念着他失明,任公孫策再冷漠她都舍不得棄他不顧。哪怕陸湘湘和綠筠給她使絆子,再難堪,都是自己咽下委屈與失落。如今他恢複如常,那還不得将這些日子受的苦連本帶利讨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