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小雪天,引弓共清歡。銀霜鋪地,玉樹瓊枝,暗香疏影。
箭賽在寒意中愈演愈烈。人聲鼎沸,鎮長高聲宣布:“諸位,三輪賽罷,僅有兩位賽者射中彩球。第四輪将放出三顆彩球供搶奪。搶得彩球者就可進入決賽,看誰技勝一籌!”
圍觀的鎮民屏息以待,目光聚焦于場上箭手。站在人群最前方的飛燕貌似認真看着鎮長,餘光卻落公孫策的箭矢上。
一支帶着不服輸的銳意,直射彩球,扳回一城。
而另一支,則是帶着不加掩飾的情緒截向寇随之的箭矢。霎時,飛燕心底泛起一陣柔意。她好久沒有見過他這副模樣了。
自他失明以來,每次見她都是頂着冰冷的臉,言語疏離不帶一絲溫度。哪怕靜坐佛堂聽佛理時,也是一副将人拒于千裡之外的模樣。他就如死水一般,無論怎麼去激他,皆是毫無波瀾。她自然是知曉他心底的無奈,懂他不過是以冷漠來掩飾内心的苦楚,以退避來守住最後的尊嚴。
她都懂。
失明又怎樣呢?再也考不了狀元又怎樣呢?她喜歡的從來都隻是他公孫策這個人而已,哪怕他一輩子都是一介布衣,她也會不離不棄守在他身邊。
可他不懂。
他自以為是地選擇了一條為她好的路,狠心築起的無形鴻溝将她遠遠擋在門外。她無計可施。
情至深處,便是事事以對方為先。件件樁樁,皆是不舍。
她是知道的,他不喜那陸湘湘。可她卻總能端着未婚妻的名頭,尋得各種借口陪在他身側,連同那嘴碎的丫鬟也如影随形,言辭間有意無意帶着得意和挑釁。
這不過都是因為他的默許。
她明知道他是故意以這種方式刺痛她,逼她離開,可心底的酸楚還是壓抑不住。她龐三小姐什麼時候受過這麼大的委屈,在京城連皇上都得順着她的意,竟然在這裡被一個瞎子氣到跳腳。可每每被氣急了,也不過是回房對着他在江南給自己買的簪子發一通脾氣,罵着罵着倒是不争氣哭了。她很懷念從前那個公孫策,那個總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而今日,他終于回來了。那不甘和不服輸的神情,竟讓她有種久違的熟悉感,心中忽然湧上一絲難以言說的歡喜與心疼。這樣的他,才是她認識的公孫策。
少女的心思如同地上被踢起的雪,輕柔而淩亂,藏在她垂下的眼簾與不經意撥弄積雪的腳尖中,怕被人窺見,卻又不由自主地流露。
“看好了!”鑼鼓聲響,弓弦待發。三顆彩球高高抛起,似遊魚掠水般輕盈而迅疾,在空中劃出三道弧線。
小蜻蜓屏息而立,眉眼間罕見地褪去了嬉鬧之态,目光緊随高空中飛旋的彩球,身旁的薛徹亦是一副志在必得的認真神情。手中弓弦驟然繃緊,兩人幾乎在同一瞬間松開弓弦,利箭呼嘯而出,與場上其他幾名選手的箭矢一同如遊龍般劃過長空,直取目标。
“咻——”三道銀光如驚鴻掠空,破風而出,氣勢淩厲,箭羽在雪光下映出流動的光華。
三顆彩球幾乎同時炸裂開來,彩屑紛飛,與漫天雪花交織散落。
“三箭齊發,竟無一偏差!”
“真是世間少見的好箭法!”
“這位寇公子真是神人!”
喧鬧聲中,寇随之緩緩放下弓弦,神色自若回頭将目光投向場下的飛燕。見她和展昭齊齊盯着地上碎裂的彩球,眼中滿是震撼,眼底閃過一抹喜色。
小蜻蜓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落地的箭矢,又有些不服氣地瞥了瞥寇随之,回頭朝包拯無奈聳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