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兩個桌子之間距離有點遠，唐三匨從自己位置上像長臂猿般伸長手臂夠到對面，在桌角敲了兩下，用氣聲道：“呈哥！”

正在做題的蔣歸呈停下筆，擡頭看他。

“呈哥，你今天晚上住校嗎？”

蔣歸呈：“有這個打算。”

唐三匨情不自禁給他比了個優秀的手勢，接着問“東西都帶全了嗎？”

“一會打算去小賣店買牙膏和牙刷，再買一桶飲用水放在宿舍喝。”

“那正巧，咱幾個一起去。”唐三匨邊說邊指了一下荊舟，解釋說：“荊舟今天晚上也要搬宿舍，他缺的東西比較多，也要去小賣店。”

蔣歸呈略顯好奇地朝荊舟那邊看了一眼，片刻後對唐三匨點了下頭，“那好，放學叫我。”

唐三匨笑着比了一個OK的手勢，樂得跟顫顫巍巍的花似的，轉回身繼續寫作業。

磁石的學生宿舍前幾年報名後的當周或者下周一就可以入住宿舍，已經在學校讀了一年的二年級學生自然摸清了規律，在報完名第三天就開始紛紛把行李送到教室預備，就等着宿舍名單下來拎包入住。

放學之後，走讀的學生活蹦亂跳出了校門，一部分住校生開始搬行李。

不得不說，算上新入學的一年級新生，今年的住校人數有點多，學校預留的房間差點沒夠。這全都要歸功于新生報到第一天，教導處主任在學生和家長面前的洗腦宣傳。

“我們學校有兩棟宿舍樓，一二年級一棟，三四年級一棟。低年級的宿舍是四人寝，高年級三人寝，宿舍内配備了精美的儲物櫃和書桌，無線網及電壓穩定，不會無故斷線。每個宿舍都有獨立衛浴，除此之外還有空氣調節器和獨立陽台。一樓是洗衣房，一年四季24小時供應熱水，而且住宿費非常便宜，有住校的意向的學生家長随時可以去參觀。”

這些剛來學校的學生和家長并不知道，磁石高中的宿舍去年還因為經常無故停電被家長投訴過好幾回。估計是學校利用暑假這幾個月的時間對學校電路大肆整修，不然教導主任哪來的底氣誇宿舍這個好那個好。

荊舟所在的班級也有幾個打算在宿舍開放當天就搬進去的，和唐三匨不一樣的是，他們的随身行李大包小裹，看起來像是家裡金貴的少爺和小姐。

荊舟在去小賣店的路上好奇地問唐三匨：“為什麼他們住宿舍都要精心準備，你卻隻帶了這麼幾樣，是不是你家境比較貧寒？”

唐三匨大眼瞪小眼：“你說什麼呢？你沒事吧？我就是嫌麻煩，你家才貧寒。”

荊舟“哦”了一聲，目光自覺地跟随着操場上一個帶着大包小裹的學生移動。

“你别看了。”唐三匨蒙住他的眼睛，把人往小賣店帶：“如果要說按照行李多少判斷家境，你還什麼都沒帶呢，難道你家裡是特困戶？”

荊舟把對方的手拿下去，想了想說：“流離失所的普通平民，是挺困難的。”

唐三匨翻了個白眼：“困難還能從G76跨越大半個星球來這念書呢？我也想困難。”

荊舟沒法跟他解釋，和他們走在一起的蔣歸呈卻忍不住悶聲笑起來。荊舟納悶地一偏頭，剛好看到他笑起來的側臉，清秀好看，心裡忽然癢癢的。

*

他們三個腳程很快，沒一會就到了目的地。推開小賣店的門，蔣歸呈率先問：“都要買什麼，我們分頭買，節省效率。”

“我去買塊肥皂，光顧着帶洗衣粉了，把肥皂忘了。”唐三匨說罷徑直往遠處貨架走，邊走邊說：“你們先選，一會我回來找你倆。”

蔣歸呈拎了個購物筐說：“好，那我和荊舟先去買别的。”

小賣店一樓果然如唐三匨說的一樣，真的是‘你想要的全都有’，荊舟隻是在門口往裡面貨架掃了幾眼就已經發現了杯子、毛巾、口罩、垃圾桶和拖把。他從貨架旁抄了個購物筐，按照唐三匨給他羅列出來的清單逐一采購。

大概十分鐘後，他正清點購物筐裡還缺些什麼，蔣歸呈挑好自己要買的東西，拎着購物筐走過來問：“都選好了嗎？”

小賣店用的燈管不知道是多少瓦的，照得整個場所铮明瓦亮。蔣歸呈頭上恰好就有一束又白又冷的光，自上而下投遞過來，顯得那雙澄黃的眼睛特别亮。

荊舟本是随意擡頭，忽然眼神一動，像怕被對方眼裡的光晃到似的錯開一點，回答說：“還差洗漱用品，還有唐三匨說的三件套。”

蔣歸呈停在離他一個手臂距離的地方，扭頭朝右邊看過去，“床單被罩在那邊的貨架上，我記得一共有三個顔色，你先在這邊挑，我去幫你拿過來，你選一個喜歡的。”

荊舟朝遠處貨架瞄了一眼，猶豫再三，在拒絕和接受之間選擇了後者。

“那麻煩你了。”

“沒事。”蔣歸呈對他笑了笑，眼睛彎成明黃的一輪新月。

荊舟默不作聲地将視線瞥向别處，随手從高高的貨架上抓了個漱口杯扔進筐裡，身後是緩慢離去的腳步聲。

三五分鐘後，荊舟已經買好了所有物品提着購物筐走到下一排貨架，剛轉過去，迎面遇上拿着三件套回來的蔣歸呈。他把三套床組依次分開，隔着透明的包裝袋能看到從左到右分别是綠色、粉色和藍色。

“喜歡哪個？”他問。

荊舟匆匆掃了一遍，選了藍色的那款，蔣歸呈就微笑着把包裝遞過去。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故意，就在荊舟要把東西接過來的時候，對方手一松，塑料包裝啪地掉在地上。

“對不起。”荊舟彎腰去撿。

蔣歸呈的動作比他更快，先一步撿起了套組，然後再次把東西遞過去，同時開口問。

“你可以像我幫你撿起東西這樣幫我撿起失去的記憶嗎？”

荊舟攥着包裝紙的手一抖。

蔣歸呈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他察覺到什麼了？

他們之間的距離隻有一個拳頭那麼近，蔣歸呈那雙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溫柔得像是化開的楓糖。荊舟本來就心虛，更加受不了他這樣的注視，情不自禁張了張口，很想讓答案呼之欲出。

就在他剛打算開口回答的時候，唐三匨忽然闖了進來。

“都買完了？”他抱着買好的東西湊過來，氣喘籲籲，明擺着是跑過來的。

荊舟飛快地眨了幾下眼睛，低聲說：“買好了。”

蔣歸呈就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那樣面色平靜地回答：“我也挑好了，不過要先把剩下的三件套組送回貨架。”

唐三匨簡短地“哦”了一聲，扭頭瞅着荊舟說：“那咱倆先結賬去吧。”

荊舟沒有點頭也沒拒絕，被唐三匨拉着從蔣歸呈身邊快速離開，之後自然就是面對他唐哥圍繞洩密一事劈頭蓋臉的一通教育批評，可他一句話都沒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