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舟：“庸醫。”

蔣歸呈：“可是伏容的情緒穩定了很多，可以思考了。”

荊舟吐槽:“弄了半天你是心理醫生。”

說話間，他們已經通過最後一個出口，荊舟站在實驗區外，朝裡面那座冰山一樣的建築望了一眼，默默收回視線問:“所以呢，你和伏容說什麼了？”

“我和她說，研究院有些話想告訴她，不過因為很難啟齒，所以由我這個同學轉達。”蔣歸呈原地收攏腳跟，和他面對面說：“現在的伏明森并不是她的父親，隻是一具被Y6掏空内核的傀儡，并且還打算在今天殺掉她。”

荊舟眼皮一跳。

“那個頭花具有吸引和控制力就是最好的證據。”蔣歸呈語調平穩地繼續說:“Y6将伏明森安插進來太久，擔心被H3發現端倪，所以打算将所有和他有關的人一起毀掉，第一個目标就是伏容。”

荊舟有些感慨：“她似乎在一瞬之間失去了很多東西。”

蔣歸呈微微點頭，“不過我想，以後婁肖鳴會陪着她的。”

實驗區門口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倆站在那裡有點礙事也有些顯眼。蔣歸呈最先邁開步子走向安全區，将那些需要永遠保守的秘密抛在身後。荊舟跟上他的步伐，走在旁邊詢問道：“班長情況怎麼樣？”

“傷口很深，又失血過多，幸運的是保住了命，體内的異磁場也不明顯，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安心養傷。”蔣歸呈說。

荊舟點點頭，忽然又問:“你們準備怎麼處置伏明森？”

蔣歸呈的眸光向右輕輕一瞥，看起來像漫不經心：“已經在申請了，注射死刑。”

荊舟張張口，選擇緘默。

對于一個像伏明森這樣空留軀殼的人來說，注射死刑是唯一可以保留自身尊嚴又能顧及家人感受的方式。如果沒有Y6星群，就不會有這麼多無辜的犧牲者。

荊舟這樣想着，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H3的夜晚華燈初上，街巷如鋪開的浪潮由近到遠相繼亮起路燈，一條連着一片，排成明亮的交叉線。連接安全區與實驗區的天橋頂端亮起一格格裝飾燈，蔣歸呈走在天橋一側，慢慢從模糊而柔和的光暈裡經過，身影忽明忽暗。

荊舟始終走在他斜後方半米之外，看起來欲言又止。當踏下通往安全區的最後一個台階，終于忍不住問對方：“你怎麼不問我開會都說了什麼？”

不過問完之後他就有點後悔，末了低聲道：“我忘記了，即使我不說，你也能聽得到。”

蔣歸呈沒有停下腳步，前行的速度漸緩。他眸光半垂，向左後方瞥了一眼，看着那些投落在他身邊，卻屬于荊舟的影子，輕聲說：“别再想這件事了，專心度過屬于你的時間吧。”

荊舟蹙眉：“你就這麼坦然地送我走嗎？。”

蔣歸呈腳步一歇，徐徐轉身，眼底映着四周霓虹濺起的幾星亮光，對他說：“因為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你不會在藍星停留太長時間，現在無非是把離别的日程提前。”

聽着他的話，荊舟略顯苦澀地笑了。

蔣歸呈對他真的一點别的心思都沒有，對他的關心也都是基于工作。不痛不癢地說什麼日程提前，卻要他像把餘生擠壓成一周那樣，倉促地過完餘下的兩天。

可是他必須知道，J博士的話隻是一個最長的限期，如果Y6那邊有點小動作，等不了兩天，他必須馬上離開。

如果是以前，他會頭也不回地走的幹幹脆脆，可是現在不一樣。

他的心已經系在這裡，因為這片土地上，有他喜歡的人。

*

他們倆回到宿舍的時候已經八點過了，門推開的瞬間，唐三匨的一聲巨厚宛如尖銳的警報，傳遍了整個樓層。

“呈哥，荊舟？你們倆去哪了？！”唐三匨小箭步沖上前問。

“總算是回來了。”小陳也在他們宿舍，一直陪着好兄弟坐在方桌邊，桌上十多根小棍，還有一堆拔剩的牙刷毛。這會看見人回來了，起身走向門口，“電話也打不通，我和三壯還以為你倆人間蒸發了。”

蔣歸呈帶上宿舍門，一邊做手勢讓他們降低音量，一邊和他們解釋：“我和荊舟離校門口那邊最近，救援隊剛來的時候就先被救走了。”

小陳抓抓腦殼，覺得奇怪：“怎麼沒聽現場救援人員說起過。”

荊舟跟着甩鍋：“大概是因為那兩名救援人員跟着我們一起去醫院了，其餘人沒做好信息對接，所以并不知道這件事。”

唐三匨一個轉身，巴掌重重拍在下鋪床頭:“救援隊辦事也太業餘了。”

雖然事情是編造的，但是同學間擔心關懷的情感是真的，蔣歸呈略帶歉意地跟他們說：“抱歉讓你們擔心了，一直等到這麼晚。”為了感謝加補償，他發起提議：“明天晚上我們一起去莘晖路外面的家庭餐廳吃飯吧，我付錢。”

“呈哥你用不着道歉，畢竟也不是你們的錯...”小陳明辨是非，又很明白事，這時候比起什麼請客更希望當事人好好休息。

唐三匨不怎麼的似乎有點害羞，眼珠來回轉着，但最後還是抵抗不住欲望的誘惑，眼睛帶光地看着蔣歸呈，特别期待地問：“呈哥，你說要請我吃飯，是真的啊？”

“... ...”

荊舟和小陳相互對視半秒，一個悶頭鑽進盥洗室，一個擺着無奈臉回去自己寝室，隻有蔣歸呈停在原地，好性格地跟他點頭。

于是唐三匨嘴角咧到天花闆，吼聲再次傳遍三層樓的每個角落。他不再擔心了，又快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