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一雙雙驚詫懷疑的眼神，蔣歸呈深鞠一躬，擡起眼時，雙瞳宛如一柄剛出鞘的利劍，鋒利爍亮。

他看向兩位領導人站着的方向，音調鄭重地說:“雖不是軍人，但我以軍令為誓。人造體若不能凱旋，我的戰場永不落幕。”

*

另一邊，D7的實驗室中，荊舟正在更換作戰服。

距離踏上戰場隻有最後的三個小時，他努力調整心态，不讓自己的心情局促不安，一邊拉上連體衣拉鍊，套上輕型防護背心，重新帶上數據傳輸器，再把護身符揣進小口袋，推開換衣間的門。

在他換衣服的時候，學長和接引人正為了一件事争得不可開交。

接引人參加過上一次的宇宙戰争，有實際作戰經驗，本來他想參與這次強制裁決，擔任某一個作戰小組的臨場指揮員，卻被學者反對，還要安排他回到H3做軍備後援。

本來做後援就夠讓接引人感覺到恥辱了，偏偏還是做H3的後援。他對那個地方極為敏感，甯可戰死沙場都不想再回去。

但是學者對他說:“當年你回來得蹊跷，也許有什麼誤會。事情過去這麼多年，你恨了，也怨了，把自己頹廢成一個心中沒有光的人...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接引人眉心緊擰道:“學者，我之所以這樣和他沒有關系！”

“你看，你總是這樣，我還沒提他的名字，甚至還沒說什麼，你的反應就這麼強烈。”學者微微一笑，看向他說:“你隻要一天放不下，就一天無法從淤泥般的深淵裡走出來。回去吧，回到讓你發生改變的地方。不管花費多長時間，等到你再回到我身邊，我希望那雙蒙着鉛塵的眼睛，可以重新煥發光彩。”

接引人年輕時原本是學者的學生，那時候他也曾意氣風發。可自從二十年前去了一趟H3，一切都變了。

他離開科學領悟已經很久了，似乎有負與老師當初的教導。學者如今已年逾百歲，出于對老師的尊重，他沒有再反抗。

學者見他安靜下來，把早已準備多時的傳輸器遞給他，親睦地看着他說:“去吧，沒有結果不要回來。”

接引人不情不願接過手表戴在手腕上，眉頭仍然皺着:“您預備要送我到哪裡去？”

“從前你是學生，這一次不妨轉換一下身份。”

接引人立刻覺察出這話苗頭不對，遲疑問道:“不會是…”

學者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說:“你一定會成為那裡最優秀的老師。”

*

荊舟重新回到實驗室的時候，一條淡藍色的宇宙波紋剛好從D7實驗室發出，通往遙遠的H3。

實驗室為他專門定制的作戰服和他的身體嚴絲合縫，配上胸前及四肢的銀色護甲，一下就把英勇威武的氣勢給渲染出來。

他緩緩走到學者身前，一身裝備重量極輕，幾乎沒有對他的活動産生影響。

學者将一枚代表立場的徽章别在他的胳膊上。徽章整體呈圓形，正中印着藍星聯盟的标志，右下角用淡紫色标記了一個小小的D7字樣。

“我已經準備好了。”荊舟神色泰然地對學者說。

對方聞言略微仰着頭看他，片刻後将一個微型耳麥交到他手上，對他說:“這次的行動計劃會由H3的聯絡員對你詳細說明的。戴上它吧，你會聽到那位專屬聯絡員的聲音。”

荊舟把小小的無線耳機塞進耳朵，低聲說:“喂？”

“你好。”

溫柔和緩的聲線一出來，世界仿佛瞬間靜了下來，有什麼溫暖又柔軟的東西包裹住自己，那些緊張局促的情緒也随之消散。

可能是心理作用，荊舟覺得這個聲音似曾相識。但他找遍了儲存在大腦中的所有記憶，也沒能找到一個與之相似的聲音。

怎麼回事？難道是他的錯覺？

荊舟想了想，忽然微不可查地一笑。

大概…是上輩子聽過吧。

“我是H3研究院的普通工作者，研究院代号26S，你可以直接叫我S。”耳機那邊說。

荊舟小聲地把對方的名字重複了一邊，又聽見他繼續跟自己說:“你的輕型護甲上裝有定位監測雷達，當你深入戰區後，我會通過實時雷達反饋的情況向你發出行動指令，希望你可以聽從我的安排。”

荊舟:“好的。”

“進攻路線圖已經傳到了你的數據接收器上，你将沿着中間那條被标記為A的路線前往Y6星群。你會先于其他聯合軍隊伍與Y6在宇宙中遭遇，也可能在途中會出現更多意外情況。”耳機裡的聲音像一片甯靜的避風港，給了人富足的穩妥和踏實感:“你不必驚慌，一切有我。”

一道湖水般波動的光從眼底快速劃過，荊舟動動嘴，最後卻隻說了一聲“好”。

耳機裡随後不再有聲音傳來，荊舟忽然覺得心裡哪個角空了一塊，他情不自禁地想跟對面那個聯絡員再多說一會話。

“S。”

“怎麼？”

荊舟:“我已經記住你的名字了，可是你還不知道我叫什麼。”

蔣歸呈:“…願聞其詳。”

“我啊…”說到這，荊舟忽然像個調皮的孩子似的拉長語氣，揚起些微笑意的唇緩緩翕動。

“你記好了，我叫荊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