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未見,林舒花了點時間才把他認出來。
陳彥森是她的高一同學,也是學生時代的風雲人物。聽說他畢業後,學校裡還流傳着他的傳說。
但是林舒跟他不熟,對他的印象僅在于,大家說他是冷面校草,以及,他讀書時挺頑皮的。
她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他從教學樓二樓一躍而下,在衆人驚呼中毫發無損地站起身。
多虧了他,趁着晚修翻牆出去買雞腿的她少挨了一頓罵。
在這裡遇到他,她很是意外。
“陳彥森,你還記得我嗎?”
陳彥森的眼睫微動,眼底似乎掠過一絲驚訝,但隻是一瞬間便消失了,這讓林舒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
“林舒。”他的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
“太好了!你還記得我。”林舒笑容燦爛,朝他走了兩步,“這摩托是你的嗎?好酷啊!”
雖然她的本意是套近乎,但這也是她的心裡話。
黑色車身,完美線條,如同一匹低伏的猛獸,等待主人一聲令下便如離弦之箭射出,夜間寬敞的道路是它的主場,它能沖破一切桎梏。
陳彥森看了她一眼,拿起頭盔戴上,語氣輕描淡寫:“這個點在外面,餘嘉城不擔心你嗎?”
林舒愣了一下。重生兩次,她的時間有些混亂,若不是他提起,她都快忘記這個分手一個月的前男友了。
“我們分手了。”
系扣子的手頓了頓,他的語氣第一次有了情緒:“抱歉。”
“沒事。”林舒是真的不在乎這個前男友,她又向陳彥森走近兩步:“可以帶我兜兜風嗎?”
一見面就叫别人幫忙,這換誰都不願意,她得先跟他混熟一點。
陳彥森沒回答,就在林舒以為他會直接開車走人的時候,一頂黑色的頭盔遞到她面前。
他這一遞,把破冰的機會一并遞過來了。
“謝謝。”
林舒連忙接過,卻發現戴上頭盔後視線受阻,整個人像被點了穴變得笨手笨腳,嘗試了好幾次都沒能将扣子系好。
正當她手忙腳亂時,一雙手伸過來,從她手中接過扣子。
這雙手極其好看,瘦削修長,骨節分明,指甲剪得很短,顯得圓潤幹淨,看起來就很适合彈鋼琴。
她擡起頭,對上這雙手的主人的眼睛。
隻一秒,她頭盔上的鏡片就被蓋下。
“上車。”
惜字如金的冷面帥哥。林舒心裡嘟囔一句,坐上摩托。因為兩人不熟,她沒像電視劇那樣抱住前面的人的腰,而是抓住車身兩側。
林舒:“我好了。”
話音剛落,引擎在一瞬間運作,蘇醒的猛獸在便利店門口隻留下一道殘影。
林舒因為慣性向前貼近陳彥森的後背,她抓緊兩邊想要往後挪一點讓兩人之間空出安全距離。剛挪了一公分,就在陳彥森的再一次加速下再次與他緊貼。
算了,她放棄掙紮,擺爛了。
他們最後在江邊停下。
林舒翻身下車,取下頭盔,心裡盤算着該說點什麼跟他拉近距離,卻被對方搶先一步開口了:“你找我什麼事?”
林舒本想說“咱們老同學,沒事就不能找你唠唠嗑嗎”,但轉念一想兩人高中三年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她甚至都沒加他微信,還要一見面就找他幫忙,便硬生生将這句話咽了下去。
“是。”她承認。
陳彥森靜靜看着她,等着她繼續說。
“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很奇怪,我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的。”她無奈地笑了,有些自嘲,“但我不知道該向誰求助。”
27歲是一個很神奇的節點,有人結婚,有人生子,有人買房,有人事業順利成為公司骨幹,有人四處旅遊,也有人分手,有人被裁員,有人父母重病,有人為下一個月的房貸頭疼,有人唯一的消遣是上網。
身邊的人為各種各樣的事情煩憂,她不忍心讓深陷泥潭的人騰出手來拉自己一把。有些話,似乎對一個不熟悉的人更好開口。
“我死了,死了兩次,我不知道是誰殺了我,所以我重生後無法報警,也不知該如何避開殺身之禍。”
“每一次我都死在19日23:50,我不知道這是不是一個死局,我破不了。”
“你明晚能不能來我公司樓下,幫我确認下兇手的特征,然後在我死前告訴我。如果我還能重生,我就有頭緒了。”
“如果你願意幫我,我會支付你酬金的。”
“當然,你可以拒絕我,你沒有義務幫我。”
陳彥森靜靜聽完,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她,而是靜靜看着地面,似乎要将地面看穿。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你重生了,知道自己明晚會死,但不知道兇手是誰。”
“對,”林舒尴尬地抿嘴,“我知道這聽起來很荒謬,我自己都覺得難以置信,但……”
“我相信你。”
林舒驚訝地擡起頭。
陳彥森背光而站,橙黃色的路燈将他全身包裹住,也讓他多了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第一次,林舒覺得這個老同學似乎不如傳聞般冷漠。
“明天,我去接你下班。現在,”陳彥森拍了拍後座,“我送你回家。”
“那酬金方面,這個數能接受嗎?”林舒用手機計算器按了四位數,遞到他面前。
他沒有看數字,也沒有回答問題,隻是說:“上車吧。”
回到家樓下,林舒将頭盔還給他,道謝後準備上樓。
“林舒,”身後人叫住她,“不要擔心。”
她有些動容。除了“謝謝”,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麼。
……
林舒重生兩次後明白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發生多大的事情,太陽都會照常升起,人都要正常生活。
她跟無數個平凡的早上一樣,迅速洗漱後,抓起包包就出門。而丁敏也像無數次送她出門那樣,站在門口朝她揮手,直到她拐彎看不見了才關門。
但今早有一個例外。
她看到樓下那輛摩托,和輕輕靠在摩托的人時,驚訝得瞌睡蟲都跑掉了。
“陳彥森?”
“早。”陳彥森站直身,把頭盔遞給她。
林舒手上是順從地接過頭盔,但腦子還沒運轉過來:“我不是約你今晚嗎?”
“我順路來的。”陳彥森說着,跨步上了車。
“哦......”林舒戴上頭盔,也跟着上車。
不得不說,上班高峰期坐摩托比公交地鐵方便多了,她比平常早15分鐘到公司樓下。
下車後,林舒歸還頭盔,剛想走,辮子卻被一把拽住。這是她始料未及的,所以她的下半身向前,上半身還在原地沒動,有點滑稽。
“你幹嘛?”要不是有求于他,以她的性格,她真的會動手。
“我沒加你微信,”陳彥森一臉無辜,“也沒有手機号碼。”
“加加加,都加上。”林舒一頓操作,“你今晚11點半在樓下等我,找個地方藏好,我大概會死在前面那個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