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希望自己的悲傷能被人看見,宋卿钰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沉默許久,她終于等來他的坦白。
可誰知,開口就是一座山的落下。
他對她說:
“他得了癌症,腦癌。”
溫念栀震驚地雙瞳放大,澄澈見底的眸裡清晰地映照出愛人這一瞬的痛苦、悲傷、矛盾、掙紮。
宋卿钰口中提及的“他”,溫念栀再清楚不過——宋西武,宋卿钰如今名義上、生物意義上的親生父親。
“回去看看吧,哥哥。”
溫念栀讀懂了他所有的情緒,捧起他的臉,把他想要的台階和理由遞給了他。
她說:
“就當是為了以後的你不後悔,為了我們可以昂首挺胸地去幸福。”
溫念栀的眼眸太過幹淨澄澈,沐浴在她的目光裡,宋卿钰覺得身心和靈魂都得到了洗滌,洗去了他的沉重、壓抑和悲傷,重新變回如孩童般的自由和輕盈。
*
遇到事情,兩個人一起面對。
溫念栀跟宋卿钰說這話的時候,他雖然總是插科打诨,但也真聽進去了。
大年初一,在一片喜氣洋洋的過年氛圍裡,溫念栀陪着宋卿钰搭上了去往南霧的飛機。
兩個小時左右的行程,宋卿钰度日如年。
一夜未眠,坐在安靜的頭等艙,從飛機那一角小小的窗戶向外眺望,連片的白雲之上,是更加廣闊無邊的藍天,在這樣的空間之中,他又一次感觸到人在世界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和脆弱。
多年來,他一直認為他是恨宋西武的。
恨他對母親的不忠,恨他親手摧毀了他小心渴望的幸福,恨他在母親屍骨未寒時,就轉身無縫娶了别人,恨他這些年來的冷落和偏心。
可是,當電話裡安告訴他:
他堅定不移恨了這麼多年的人的生命即将走到盡頭的時候,他竟然生出了動搖和同情。
他是要背叛從前的自己和母親嗎?
那他以身入局的這些年,籌謀這個 ,設計那個的,又算什麼呢?
正當他躊躇茫然的時候,溫念栀告訴了他答案:
那不是背叛,也不是原諒,是給未來的自己一個機會,一個擁有最簡單的幸福的機會。
落地南霧,氣溫一下升高,溫暖的風迎着他們沉重的腳步而來,最後隻帶走一方缥缈的塵埃。
在機場出口處,溫念栀見到了安——西裝革履,看起來十分嚴肅闆正的青年,看起來比宋卿钰要年長一些。
這是溫念栀對他的第一印象。
“阿钰,歡迎回來。”
安也看見了他們,步步嚴謹地走過去。
宋卿钰朝安點點頭,接着跟溫念栀介紹了安的身份。
“安哥是我母親的人,這些年,他一直潛伏在宋氏集團,替我辦事。”
“你好,安哥,謝謝你這些年來一直陪着他。”
溫念栀溫和一笑,發自内心地向安感謝道。
“客氣了,溫小姐,夫人生前對我有恩,我自不能辜負她的囑托,我為阿钰做任何事都是應該的!”
字字铿锵,溫念栀内心一震,暗暗感慨:這人果然十分嚴謹古闆。
“機場人多眼雜,安哥現在的身份還不能暴露,我們回去再聊。”
宋卿钰适時出聲,拉回溫念栀的思緒,牽着她先一步往機場門口走去,回頭對安道:
“安哥,你帶路。”
下一瞬,身後傳來一聲有力的:
“是!”
溫念栀的腳步險些錯亂,自己絆倒自己,還是宋卿钰眼疾手快,阻止了她跟大地來個面對面的擁抱。
南霧市醫院
宋西武入住的VIP病區套房門口,24小時都有保镖輪番看守,以全面封鎖了他生病的消息。
一代豪門掌權人生病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勢必會引起集團股東的擔憂以及股價的動蕩。
宋卿钰、溫念栀過來時,保镖們要核驗他們的身份。
見狀,宋卿钰嗤笑一聲,吊兒郎當地倚在病房門口正對的牆壁上,大聲朝裡諷刺道:
“怎麼了?金阿姨,自己是小三上位,現在這麼防着,是怕外面的小三小四小五哪天也把你擠下去?”
“也是,陰溝裡的老鼠,再裝得像人,也不是人。”
裡面,金婷婷把宋卿钰的話一字不落地都聽去了,話裡夾帶的尖刺将她悉心經營多年的豪門富太太形象撕得粉碎。
她原是想利用保镖的看守,讓宋西武生病的消息延緩流出,阻止宋卿钰過早來争遺産。
不料,她自以為的聰明,如今成為了刺向自己的一把刀,使得自己被刀得留不下一點體面。
遺産争奪一觸即發,她這時隻能咬緊牙關,繼續在宋西武面前扮演慈母:
“老公,卿钰來了,估計是知道你生病了,擔心你呢。”
宋西武剛才暈眩中醒神,聽到金婷婷這麼說,眼睛一亮,顫顫巍巍地擡起他那雙紮着針的手,激動道:
“快......快讓阿钰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