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一片嘈雜,忽遠忽近的喊聲擾得她不得安眠。林月很想揮動觸手将這擾人清夢的噪音驅走,但觸手仿佛千鈞重,她怎麼使勁都無法動彈分毫。
困倦和疲憊如影随形,讓她連睜開眼都做不到。
好在這煩人的喊聲響了一會兒後,逐漸消失。林月再度陷入沉寂的睡眠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她仿佛做了很長很長的夢,夢裡錯綜紛亂,什麼都記不得,隻留下無盡的疲憊。
林月睜開眼,仰面是碧藍如洗的天空,沒有一絲雲彩。熱辣辣的太陽拼命揮灑着陽光,照的無垠的海面泛起亮眼的金波。
林月看着天空愣了半晌,才遲鈍地避開陽光。
記憶緩慢複蘇,她竟然沒有被月瑰炸死。
南海的海風都是溫熱的,吹動着海面輕輕晃動。林月費力地支撐着身體想要坐起來,卻發現自己的雙腿不見了。
視線上移,不僅僅是雙腿,就連軀幹、雙臂、肩膀、脖子……都不見了!
她隻有一個光溜溜的腦袋在轉動!
林月心情一陣翻湧,兩眼一閉,再度陷入了昏迷。
海浪一波接着一波,猶如躺在搖籃之中,天空陰沉沉的,暴風雨即将到來。
林月散漫地浸在海裡,任憑海浪搖晃着剛長出來的稚嫩的觸手。這次她醒來的時間長了一些,也終于看清了自己現在的樣子。
她的腦袋被炸飛了一半,另一半也破破爛爛的,布滿了各種結締組織,看上去麻麻賴賴的。軀幹和觸手早就無影無蹤,能活下來簡直是個奇迹,但也僅限于此。
除了眼皮能自由活動之外,其他位置都動彈不了。無法翻身,無法出聲,更無法進食,每天隻能随波逐流地飄蕩在海面上。
好在她現在也感受不到疼痛,又經常陷入沉睡,所以也不覺得難熬。
藍鲸偶爾會來海面上探望她,告知了她南海的情況。
月瑰自爆幾乎将半個南海的海岸炸平了,整個闆塊都因此出現裂縫。不少罡風滲透進來,空間亂流不息。
不過好在南海本身沒有太大影響。
月瑰的海域成了無主之地,按理說本應該有其他高階異常趁虛而入。但月瑰在南海積威甚重,再加上海域的死氣鬼氣積聚不散,因此那裡依舊是一片死亡之地,沒有人踏足。
章合等人做了一艘船,飄蕩在海面上來探望林月。
松雪第一個看到林月的身影,驚呼:“姐姐!”
幾人叽叽喳喳地喊着,不停地詢問林月情況。可惜林月無法說話,不然真的很想讓他們都閉嘴。
好在這次她也沒有醒很長時間,便又陷入了沉睡。
時間一天天過去,章魚腦袋終于修複如初,觸手也長長了一些。林月打起精神,集中注意力操縱,終于成功翻了個身。
船上,織女有些緊張:“林月,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林月慢吞吞道:“不疼,但是很餓……”還很困
還未等她說完,柳如風立刻抛來一個大餅:“老大,接住。”
林月:……
她無語地看了他一眼,甩動着沒多長的觸手撥動海水,躲開了襲來的大餅。
柳如風不解,沒等詢問便被織女敲了下頭警告,瑟縮地不敢說話。
林月疲憊地擺了擺觸手,示意幾天的交談時間到此結束,便再次陷入沉睡。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沉睡之後,軀體無意識地飄離藍鲸的海域,來到了月瑰的海域上方。
識海中的羅盤無聲自動起來,緩緩地吸收着海裡的死氣和鬼氣。
春去秋來,南海的溫度一直變化不大,時間也仿佛變得緩慢起來。
整整一年轉眼過去,林月的軀體也一日大過一日。
這一年來,她經常陷入沉睡,一睡就是幾天幾夜,龐大的身軀就這樣在海面上漂浮着。
羅盤不停地吸收着海裡的死氣,金光也越發凝實,變得厚重起來。
陰陽二相鎮壓在羅盤上方,慢慢悠悠地運轉着,純粹的能量如同涓涓細流般,在識海中彙集成汪洋大海。
章合與柳如風、織女他們索性在南海海岸上建立了新的基地,稱為南方基地。
這期間,柳如風和織女還回了一趟極原沙漠,不知他們是怎麼遊說成功的,最後蘑菇家族、狸貓家族和司晨他們,都決定搬到南海來居住。
而最讓織女喜極而泣的事,白雲石精澆灌給織玉種子的大量生機沒有白費,種子成功發芽了。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
月瑰海域的死氣鬼氣徹底被淨化,林月終于不再時不時陷入沉睡,身體也修複完全,恢複如初。
“恭喜你,重獲新生。”
藍鲸帶着蘇醒的小藍鲸,第一次來到岸上。
小藍鲸在一年前,白雲石精的幫助下,成功修補了靈魂,變成一個活潑且精力旺盛的小姑娘。
小家夥很喜歡松雪,經常纏着她玩。
兩人在岸上招貓逗狗,在海裡抓魚捕蝦,皮得藍鲸經常頭上冒火,恨不得把她們痛打一頓。
林月卻看開了很多。
松雪一直跟着他們流浪,她天生懂事,很少吵鬧撒嬌,又沒有同齡玩伴。現在一切都結束了,活潑玩鬧一些也沒有什麼不好。
在海邊看了一會兒,林月轉頭對藍鲸道:“我準備去月瑰的老巢看看。”
藍鲸一愣,點頭道:“是應該去看看,不過以她的性格,那裡或許會有危險。”
“你要跟我一起嗎?”
藍鲸拒絕:“免談,她的任何東西我可一點都不想沾上身。”
林月沒再邀請她,觸手從腰間探出一甩,遊進了深海之中。
海水由溫暖變為冰冷。
即便月瑰海域的死氣鬼氣都已被吸收轉化,可她留下的印記卻好似還在,明明是一樣的海水,這裡的溫度卻總會低上一些。
觸手一縮一收,身體猶如離弦之箭下沉,光線被海水遮擋,視域變得暗沉,而後逐漸變成漆黑一片。
海域最深處,溫度介于寒冰之間,一些冰棱順着岩石攀援蔓延,形成嶙峋溝壑。
月瑰的巢穴,就在這片溝壑之中。
林月收起觸手,漫步在這片寂靜的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