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伏魔淨魄丹?你就這樣吞吃入腹,到時……”未等泠秋說完,少年上前一步用食指封住了他的嘴唇,指腹的藥粉在唇瓣上的觸感如此顆粒分明。
“總歸要有個人樣。”陳今浣的食指向右劃去,将剩下的藥粉抹在他的唇角,勾勒出一個歪嘴笑,“于姑娘可知西市哪家鋪子的裁縫最懂時興花樣?既要扮作右司郎中的家眷,須得有些官家氣派。”
泠秋伸手擦去少年的惡作劇,盯着伏魔淨魄丹的粉末,神色複雜。
“雲裳閣最擅仿制宮裝,當家娘子原是從尚服局出來的。”她瞥見李不墜翻身時露出的猙獰刀疤,目光遊移片刻後,停留在了竹榻旁的精鐵大刀,“這位郎君的兵刃……”
“裹上錦緞充個門面便是。”泠秋的劍穗拂過刀锷暗紅經絡,霜氣凝成薄冰覆住刃面煞氣。
陳今浣來到竹榻旁,蹲下身,指尖戳了戳李不墜腰腹的舊傷,調笑着說:“這般壯碩的身子,最适合扮糞夫。”話音未落,榻上之人猛然睜眼,抓住腰間的手指往裡一拉,将他手腕死死鉗住。
“再戳就把你指頭剁了喂狗。”
“汪。”
二人的互動令于雪眠忍俊不禁,銀鈴般的笑聲在鋪内回蕩,她取下腰間懸着的錯金銅符,說道:“玄都觀東角門的值守道童,是家父舊部之子。明日申時二刻換崗,有半柱香的空檔。”她将銅符遞給泠秋,“憑此物可扮作運送法器的雜役。西市午時開市,若想在換崗前趕到,動作需快些。”
翌日,午時開市不久後,泠秋便捧着新裁的青緞道袍踏入藥鋪。袍面暗繡的雲雷紋在日光下泛着幽藍,衣襟處綴着的銀絲護符随步履輕晃,隐隐透出繁複的敕令咒印。他望着竹榻上正在換藥的李不墜,将疊好的雜役粗麻衣放置在榻尾:“李兄有傷在身,若要同去,切莫勉強。”
“道長别把人看扁了,這種程度的傷根本不礙事。”男人換好藥後動作麻利地穿上麻衣,視線轉向一旁的少女,“倒是這位于姑娘,可知此行兇險?”
于雪眠遣走了家仆,此時正跪坐案前拭劍,聞言擡眸輕笑道:“自然心知肚明——羅天大醮要連作七日,今夜子時便是第一場淨壇儀軌。早些時候我到打探消息,聽說玉衡真人特意從終南山請來三十六洞主,說是要共禳長安災厄。”
她已換下狐裘,藕荷色襦裙外罩着件素紗半臂,發間翡翠步搖換成木簪,俨然是個尋常道姑模樣。那柄纏着符紙的短劍擱在膝頭,劍格處錾刻的北鬥七星散發着淺青色光芒,一如她眼底的決意:“雪眠願為餌。”
藥鋪霎時寂靜,唯有銅吊子裡的藥湯咕嘟作響。陳今浣斜倚着案台,玉化骨笏闆在案面敲出笃笃輕響:“作餌……于姑娘可有聽聞,當年潤山山腳的百姓為除旱魃,将未及笄的少女沉入枯井?”
“知道。”她收起短劍,嗓音依然綿軟,卻透露出一股傲然銳氣,“《博物志》載其舊俗,謂‘陰氣相沖,可破陽煞’。但雪眠不信這個——”纖細指尖點向黃絹血圖,“我要親眼看着它灰飛煙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