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吧……你們看,遠處那個、那不是溫若卓嗎?他不是正拿着那柄蒼穹劍?”
“快呀!快縛魂呐!别浪費時間!”
身下巨型圓陣在微微泛光,他恍惚看見圓台四周無數人影,有一撥人掐訣念詞,啟動靈陣。
蜷縮在地上久了,莫承厭後知後覺自己現在可能像條肮髒的野狗,被世人審視唾棄着彎曲的脊椎梁骨。
心髒不斷滋生出肮髒血液,束縛住他胸膛,令他呼吸不暢。他雙手撐地,掙紮着起身,這一動作引起衆人驚呼,更有甚者開始恐慌大叫。他踉跄了幾步,還未站穩,就見無數能封人經脈靈力的魂釘已經破空而現,懸在頭上,即将刺來。
他無意搭理,瞥了眼腳下巨陣,紋路幽幽冒着光,蜿蜒曲折,攝人心魄。
不是縛魂陣。
“噗嗤”數聲,血肉飛濺,萬枚魂釘入骨,将他四肢百骸釘了個結實,魔力阻滞,反沖回五髒六腑,令他一時不察,噴出了好大一口血,雙膝一軟,重重磕在石台上,整個人又摔了回去。
“快點!快嗡嗡嗡————”
五感正在逐漸鈍化,他阖上眼,努力平緩呼吸,外頭嘈雜紛繁,已經聽不清衆人言語了。
靈陣亮起,體内魂魄猶如被四面八方都牽扯住一角,不斷往外撕扯拽拉。
他不禁咳嗽起來,沒力氣掙紮,隻能靜靜感受着心口滋生蔓延開來的東西,腦子裡還艱難地想着要活下去。
——直至體内傳來更為可怖的蝕骨鑽心的疼痛,腦子霎那間隻剩空白,魂魄破碎,裂成碎片,飄散了他的身體。
太好了。
莫承厭強撐着最後一口氣,笑了起來,笑得整個人都在伏地顫抖。
體内破碎的血肉因此而輕輕晃動,很疼。
但莫承厭還是止不住地笑,不小心嗆到了自己,又開始無力咳嗽起來,最後掙紮着看了眼明媚湛藍的天,而後瞳孔逐漸渙散,咳嗽聲止,鼻息間也沒了動靜。
這一生,罪孽深重,萬惡不赦,理當被千夫所指,被萬衆唾棄,落魂飛魄散,下幽冥地獄,叫世人安心。
他該受着的。
他心甘情願。
***
蠅蟲嗡嗡,落在耳裡擾人清淨。
莫承厭皺眉閉着眼揮了揮手,翻個身打算繼續睡,結果腦袋上突然傳來濃稠發腥的氣味,讓他瞬間睜開了眼睛。
入眼是青綠淡香的樹木,溫煦暖人的日光,烘得他亮堂堂的。
他在一處谧靜樹林裡。
擡手摸了下額頭,指尖流淌着濃稠血液,令他怔愣了一下,而後漸漸回過神,痛感也逐漸回溫。
“啊……”
莫承厭臉色扭曲,抱住腦袋緩沖了一下疼痛,開始查看起自己的現狀。
身上衣服很是奇怪,根本就不是他常穿的墨色,反倒像正派名門那一類的服飾,隻是落了些灰和血,有些肮髒。
嗯……
嗯?他不是死了嗎?!
莫承厭手腳并爬了一下,覺得自己恐在做夢,很是慌張,趕忙朝一旁的河流趕去。
河水淙淙,倒映出一張滿頭是血的臉,五官有闆有眼,是很平庸的一張臉。莫承厭用水洗了一下,定睛一看,倒吸了一口冷氣,這根本就不是他的臉啊!
雖然這臉看着有點眼熟,但這到底是誰啊,這絕對不是他!
可是如果不是他,在這裡活蹦亂跳胡思亂想的又是誰?他無意中奪舍人了?
哦天呐這真是晴天霹靂活該亂棍打死實在是對不住要不我給您磕死回去讓您回來……
莫承厭又是一摸腦袋,那傷口簡直是跟被開瓢了一樣,死得不能再死了。
後知後覺,發現即使一劍抹了脖子歸西而去這人也回不來了。
莫承厭心虛地喃喃:“……這應該不算奪舍吧,算是魂魄奪身……”
嗯?不對,他不是魂飛魄散了嗎?
可是如果不是這樣,那他現在算是個什麼東西呀!
不是吧,他這樣不就算是食言了?不是說好的能夠魂飛魄散,無論是多強大的招魂術都招不來他的魂魄呢?
莫承厭一瞬間覺得心拔涼拔涼,一把扒開自己的衣服,看了下左胸口,很好,幹淨得很,整個胸膛都很幹淨。
奇怪了。
他迷茫着正衣冠,低頭看向自己的服飾,很明亮的配色,腰間還挂這個令牌。
抓起來一看,中間刻着兩個字——“浮黎”。
莫承厭驚恐地吞了口唾沫。
不期然間,令牌上兩枚小玉石亮起,緊接着一道低沉含怒的聲音自牌中傳來:“你人呢?在外消失兩天了,聯系又聯系不上,現在才開通訊是想幹什麼!”
莫承厭咳了下嗓子,發現自己連聲音也不一樣了,更是瞪大了眼,隻能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我……我……”
一道暴躁女聲也跟着響起,聽着尤其清麗高昂,話裡的憤怒根本掩不住:“呆在那裡别動!我們就在你位置不遠!要是我們趕過去發現你不在原地你就完蛋了!”
莫承厭驚恐地看着令牌熄滅。
好像已經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