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飄浮如紫萍,血迹蜿蜒似刻痕。鬓邊碎發飛舞拂臉,眼前的歲枝神情冷漠地望着他。
莫承厭滿腹言語堵住喉間,一時不知道該從哪兒說起。他無聲往歲枝走去,張嘴欲言,就聽身後猛地傳出一聲咆哮,随即天空一暗,原是魔獸帶着滿腔怒火朝他們一掌拍來。
歲枝沒動。
下意識想自個兒避開的莫承厭吓得快肝膽俱裂:“三師弟!你愣着做什麼,快躲開!”
歲枝還是一動不動。
蒼天!!!
莫承厭趕緊奔至歲枝身邊,一把攬過他的腰往肩上扛去,故意往密林樹影中撒丫子狂奔逃命。
身後猛獸用力錘地,不斷扒開擋路的參天巨樹,追得死緊。那些古樹如若粗細适宜倒還好,太粗或是太細的,被那猛獸一扒就給攔腰折斷了。
“千……角……源……阜。”
莫承厭逃得太快了,洪水噬村跟他比都要甘拜下風——當然,這是誇張,要是以他之前的魔尊之軀倒還好說,以于兄的身體可就萬萬做不到了——許是這點緣故,身後歲枝的聲音被猛烈的風給壓得變尖變慢了許多,落在莫承厭耳裡就朦朦的,差點聽不到。
莫承厭咬牙。
大爺的,他上輩子再不濟也是個魔尊,魔界裡的魔獸他不知一也知二啊!
那背後窮追不舍的魔獸,名千角源阜,頭生三眼,奔跑速度極快,許是額上生有犄角,也就更愛鑽牛角尖,看上了什麼獵物,便能記住其血味,必須拿到手生吞吃進肚子裡,至死方休,出了名的不撞南牆不回頭。
不知道誰能跑得過,反正他跑不過。
歲枝好像被扛得快要吐了,拍了拍他的背無聲表示抗議。
莫承厭:“不能停啊三師弟,停了你我就都玩完了……哎,幹脆咱倆死了算了,然後讓令牌帶我們出去!”
哇塞!沒想到在這種迫在眉睫的情況下他莫承厭還能臨危不懼想出解決辦法!他真是變聰明了!
說時遲那時快,莫承厭當即停下來,打算擋在歲枝與猛獸之間,給他緩沖緩沖,畢竟千齒源阜被激怒後一爪下來可以直接橫貫胸膛當場斃命,他給歲枝當個肉盾,三師弟肯定不會太痛——
莫承厭将歲枝抱緊在懷中,烏發散于鼻間,聞到淡淡怪異淺香的同時,眼尖的發現歲枝腰間空無一物。
懷裡的歲枝沉默看着他:“……”
要不是現在沒法騰出手,否則莫承厭當場掐起人中。
雙腿猛然一邁,莫承厭趕緊繼續撒足狂奔,聲音夾雜着不帶任何掩飾的驚慌失措:“你的令牌呢??!!你的符箓呢?!”
歲枝:“……我沒帶,我這次是偷溜進來的……符箓……用完了。”
莫承厭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聽不懂人話。
“我是肉身進來,死了就是死了。”
歲枝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涼薄,莫承厭不知道該說他從容還是心大。地動山搖間林木震顫,每每落地踏足,他總能感受到千齒源阜與自己的距離越來越短,自己死期也越來越近了。
不是,您為什麼要偷溜進來啊大少爺!早知如此,進來前去求求您代替代替小的進來不就好了!省得現在如此多事!
“我的令牌給你。”
莫承厭當機立斷,迅速把歲枝扛回肩上,騰出左手去解令牌。
歲枝無語地低嘔一聲,很是難受,斷斷續續道:“……你比我……還不熟悉……浮黎的令……牌啊。牌認主……”
啊啊啊煩死,最糟糕的情況。
足尖一頓,拔身而起,莫承厭踏上臨近粗壯巨樹,如履平地般往上大步跨去。
千角源阜轉瞬即至,環住古樹就欲拔起,莫承厭迅速把歲枝安頓在冠葉枝杈間,快速脫下自己外袍,三下五除二剝下歲枝那血迹斑斑的紫色衣袍就往自己身上套。
歲枝被他寬大的白衣蓋了一臉,一時看不到表情。
莫承厭丢下一句“在上面呆好别下來”,折過身側一把樹枝,轉身往下跳去,落在千角源阜身前挑釁道:“在這呢!”随即繼續往密林深處跑去。
千角源阜怒吼一聲,看不清逃走的人,鼻頭抖動,嗅着味兒就往莫承厭跟去。
人影迅速穿梭林間,随後跟着一頭發怒瘋狂的千角源阜。
莫承厭有點想死,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能死,起碼得把這頭魔獸解決了再死。千角源阜聞血尋人,他現在隻是用了一時的障眼法,拖了點時間。
但凡他先自個兒死去,那千角源阜會發現此人并不是一開始的獵物,再稍微一探鼻,即使是細若遊絲的血味,它也能聞辨,從而找到歲枝真正的藏匿之處。
治标不治本,歲枝沒法活命。
灌木叢閃過一道人影,緊随而至則是猛獸咆哮,呼喊追逐。莫承厭掂量了手中的枝條,不細,也不短。
這就足夠了。
擰身,劃枝如劍,偏鋒側進,如螳臂擋車,往猛獸襲去。體内靈力不多,能調動的全給調動了。
眼前的獵物一時不查突然折返,千角源阜反應着張開獠牙利嘴,往人抓去。在碰到莫承厭衣角的瞬間,他閃身一避,将長枝狠狠插入猛獸掌心,借此用力,躍上猛獸手腕處,幹脆利落拔出枝條,往上奔去。
千角源阜掌心血噴射而出,它嘶吼大叫,一股股濃濁黑霧從他角尖冒出,霧生刃片,片片往莫承厭身上割去,欲将其包裹而住。
莫承厭往他咽喉下望去,那裡毛少皮嫩,是命門軟肋所在,不欲跟他纏繞許久,在黑霧席卷而來的瞬間,挑起枝條,長枝疾進,枝尖閃亂,劍法堪稱詭異迅疾,隐隐帶有風雷之聲,不顧黑霧襲身傷體,直取魔獸要害而去。
枝劍不斷閃過,莫承厭在千角源阜身上不斷騰躍往上,下意識隻盯軟肋目标,任憑身上刮出片片傷痕,薄血濺出小小赤珠,散在空氣中。
千角源阜鼻頭微動。
血味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