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吆喝聲從旁而落,店小二利落地來到桌前,微微彎腰,臉上堆滿熱情的笑容,将托盤裡的一盤盤菜肴依次輕輕擺放在桌上。
在店小二轉身離開後沒多久,杳鐘晚就低聲道:“你們敢吃?”
意料之中,無人動筷。
像是覺得呆下去也是浪費時間,雲尋筝微笑着從容道:“魇主已死,紙人狀态仍存活,留與不留由你們來定吧。我有事,先走了。”
松賀寒起身朝她恭敬拱手道:“多謝雲首席出手相助。”
“無事。”雲尋筝起身回敬,溫和笑道,“我應該做的。”語罷,将目光放在莫承厭身上,眼中的含情柔水毫不掩飾。
這一下頓時把在場四個人都看愣了——包括莫承厭。
雲尋筝眨了眨眼,好似被他人戳破了暗戀心思的少女,朝莫承厭羞澀一笑,轉身離去。
背過身去的那一刻,雲尋筝淡棕色的眸中閃過一道微不可察的金光。
無人察覺。
莫承厭還在為雲尋筝“磅”的一聲丢出的重磅炸彈頭疼不已。
在同門三人如狼似虎的炙熱視線中,莫承厭不得不承認雲尋筝行事作風有種不顧他人死活的暢快感。
杳鐘晚嘴巴張得老大,歲枝緊緊看着他,松賀寒擰眉道:“你和雲首席兩人之間發生了什麼?”
莫承厭支支吾吾,但不得不感歎雲尋筝這突然而然的一招着實是妙,直接把他同門的注意力轉移到了這種花前月下的事上,甚至無意中解釋了他為何會求助磬越首席而不是浮黎首席的古怪行徑。
莫承厭緊張地撓撓頭,盡力把自己一張臉憋得通紅,低下頭喃喃道:“沒……沒什麼。”
“噗——”
歲枝噴出了一口茶,幸好他轉頭快,否則桌上的菜肴皆要遭殃。他不斷咳嗽,明顯被水嗆到,把自己臉也給咳紅了。
伴随着歲枝咳生咳死的動靜聲裡,松賀寒一邊拍他的背,一邊凝重地看着莫承厭:“你怎麼招惹她了?”
杳鐘晚挑起一邊眉,也委婉地問:“二師兄你不是……糾纏溫首席?雖然我一直很瞧不起你這種沒點自知之明的行為……但你現在……?”
莫承厭呐呐道:“哎呀,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嘛。”
歲枝咳得更猛烈了,好似肺裡正在排山倒海曆經滄海桑田的巨大變遷。
杳鐘晚高高揚起一邊的眉,那眉頗有一副要沖出天際的架勢:“你還想着山雞飛上枝頭變鳳凰!?我說前幾日你們倆怎麼就好久不見上了,原來是背着我們來了這麼一出?!”
莫承厭連連擺手大駭道:“不不不不不——”
松賀寒扭頭詢問:“什麼好久不見?”
莫承厭:“——不不不不沒什麼沒什麼沒什麼!唉唉唉這一次任務是怎麼一個事啊,你們怎麼都被困在裡面了?這不應該呀,你們那麼強,怎麼會被區區一個魇主困住呢?”
莫承厭說得铿锵有力義憤填膺,那字正腔圓的語氣,就差拍拍桌子上說書台來一段即興說書了。
這是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松賀寒雖然對他們倆剛剛的互動還琢磨不清,但一提到這事,做為大師兄的他禁不住開始沉思:“也不知是怎麼了,剛踏入第五十間屋子,我就暈過去了,醒來就在這了。”
杳鐘晚在一旁補充:“對呀對呀,這次真奇怪,我和三師兄白白搜尋了兩日,都沒發現什麼異樣,才把大師兄叫來的,結果立馬就發現了剛剛那個店小二的紙人,打開了魇間,進去後好不容易闖過了四十九道關卡,愣是把這魇主心生怨恨的事情經過給捋明白了,哪知在進最後一間屋子的時候,眼前一黑沒意識了。”
還能為啥,肯定是因為雲尋筝!雖然不知道雲尋筝用了啥法子讓他們一下子就沒了意識,但肯定是雲尋筝搞的鬼!她都承認了!
可能明白同門為何會無緣無故昏過去的莫承厭幹笑一聲,聽着松賀寒帶着他倆複盤,自己在旁邊幹坐着,很是松了口氣。
讨論出來的結果便是,這是新型的魇主招術,他們以後做任務一定要貼幾張清醒符在身上。
這時候,八卦的莫承厭終于能一問為快:“這……魇主經曆了什麼?”
其他三人狐疑地盯着他。
莫承厭幹笑一聲:“哈哈哈哈,救人要緊嘛。雲首席用闖的,馭着她的靈獸強闖過去的,我什麼也不知道。”
杳鐘晚平靜道:“也沒什麼,就是這酒樓掌櫃原先什麼也不是,靠自己做大,被當地霸戶盯上了要訛錢,說他能有今天全是因為他們之前替他大肆吆喝做了好一波名聲擴散。掌櫃不想多事,給了幾次。後來霸戶要的越來越多,掌櫃給不起了。霸戶拿不到錢,生氣,到處說掌櫃是個忘祖宗的白眼狼,砸酒樓的招牌,在酒樓裡摔東西鬧事,還聯合了酒樓裡的某個店小二,合夥搞砸酒樓生意……霸戶還威脅提供給酒樓的供肉商俱不能給酒樓供肉。”
“然後掌櫃就成了魇主,在不知名魔修驅使下生成了魇間,将鬧事的霸戶們、背刺他的店小二、嘴碎的傳謠人引進魇間殺了,用他們的肉做菜。”
啊。
莫承厭看了看眼前熱氣騰騰的菜肴。
松賀寒道:“魇主死了吧?”
莫承厭點點頭:“嗯,魇間破碎了。”
松賀寒淡淡道:“那就好。”
莫承厭側目遠望,安靜地看着那正穿梭其間熱情待客的店小二。
杳鐘晚順勢望過去,托腮道:“大師兄,死去的人幻化出來的紙人,你還解決嗎?”
“解決了吧。”松賀寒沒什麼表情,“人總歸是死了的,留在世上的也隻是個假人。”
“一邊呆着去!”
一道呵斥聲傳來,原來是店小二在扭着那個小男孩的耳朵,要揪着他把他拎出門外。小男孩哭得很慘,一把鼻涕一把淚,大聲嚎哭着,被店小二邊罵邊給丢了出去:“你要是幫不了活就别來添亂!”
杳鐘晚小聲道:“那個小男孩是他的孩子。這個店小二其實很窮,家徒四壁的,妻子也死了。他缺錢,便答應了霸戶的要求。”
莫承厭道:“可是店小二也死了。”
松賀寒站起身,輕歎一口氣,道:“嗯,解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