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雖然講得小聲,但其實身旁的歲枝聽得一清二楚。他側目看了眼懵懂好學的莫承厭,沒說什麼話。
莫承厭還真不懂這生魇之術太多的細節。
他上輩子雖貴為魔尊,但其實他修的是正(随)兒(便)八(使)經(使)的劍道,生魇術這種技倆,算是魔界裡的邪門歪道,特别特别不恥,魔界七君主不屑于做,他上輩子也不屑于做。既然對手都不會,他就更沒有學的必要了,于是造就了他如今隻懂大概不懂細節的傻蛋模樣。
沒關系,他今生可以好好學——
“對了,所以你跟雲首席是怎麼回事?”
莫承厭心下一驚,他心虛移目,看向表情凝重的松賀寒,聽着松賀寒冷聲道:“說吧,你怎麼招惹她的,我不信她會喜歡你,我也不信你會喜歡她。”
一聽到重點,歲枝就默默靠近莫承厭,肩膀都挨一塊了,和松賀寒兩人一起把莫承厭夾擊在中間。
被兩人夾在中間逃脫不了的莫承厭冷汗直流,不斷幹笑。
好啊,也是說得很對啊,大師兄看人很準嘛哈哈……幹嘛,雲尋筝怎麼就不能喜歡他了!他怎麼就不能喜歡雲尋筝了!為了雲尋筝的事業,他喜歡一下怎麼了?還能死了不成?
死鴨子嘴硬的莫承厭擺出一副天塌下來有嘴頂着的神色,自動忽略了雲尋筝為什麼會喜歡自己的問題,隻一個勁兒叭叭後面的問題,無比違心道:“我怎麼就不能喜歡雲首席了?她那麼優秀那麼完美那麼善良我怎麼就不能喜歡她了?我實話說吧,我一見到她便是心生歡喜興高采烈歡天喜地……看!四師妹在那兒等我們呢!”
莫承厭眼神突然變得炯炯有神,松賀寒被這一突兀的節奏影響到,下意識順着莫承厭的手勢往前方看去,見遠方白桐鎮鎮石旁,站着一個浮黎宗門服飾的少女,正踮起腳尖朝他們揮着手,眸中閃爍着暖陽般的光輝。
而衆人身後遠處,一眸金瞳躲在街巷小柱後,視線一瞬不瞬盯着他們。
霎時間,周遭的喧嚣仿若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絕,整個世界仿佛隻剩下那雙攝人心魄的金瞳。瞳裡金光閃爍,流轉間似有細碎的星光,忽而變幻不斷,光影飛速流轉,色彩斑斓的光暈在身旁呼嘯而過,眨眼間,竟如深不見底的漩渦,将人引向另一處恢宏壯闊的府邸。
那朱紅的府邸大門高聳入雲,四周雲霧缭繞,飛檐鬥拱上雕刻着繁複精美的祥瑞圖案。門匾之上,“天機府”三個大字蒼勁有力。而朱門裡頭,立有樓閣,站有三名眼覆白绫之人。
樓閣最高處,一座精雕細琢的白玉台上,端坐着一名身着一襲白色長袍,衣袂上繡有若隐若現的星辰圖案。一頭墨發整齊束于腦後,透着曆經歲月沉澱後的沉穩與威嚴。
白玉台下,靜靜伫立着一男一女兩名弟子,皆散發着超凡脫俗的氣質,仿若塵世谪仙。兩人背後,現有一面銅鏡,鏡内清晰倒映出那雙金瞳所見之象——浮黎宗控符峰四名子弟,正在白桐鎮鎮石處談笑風生。
女弟子欠身拱手道:“師尊。”
那聲音涼如薄夜,無半分波瀾起伏,好似脫離七情六欲,隻剩軀殼留在塵世之中。
她緩緩道:“天機現,莫承厭魂歸塵世,已借屍還魂至三個月前死去的浮黎宗控符峰二弟子于逸之身上。”
話音剛落,身旁的男弟子便擡起手,雙掌合起,又緩緩分開,指尖浮動間,一股伴有磅礴浩氣的銀灰碎星浮現其中,那氣息令人膽寒心凍,好似蘊有滔天駭浪般的深邃神秘。
明明雙眼皆覆,他依舊能不急不慢又穩穩當當地抽中裡頭一根銀絲,指尖輕輕撥動,雪白素塵的銀絲在三人面前緩緩染上金黃。
男弟子道:“師尊,經天機檢驗,此人雖是于逸之的臉龐聲形,但魂魄已換,芯子灼黃,已然莫承厭不假。”
天機府主端坐高台,面色不顯,雙手輕輕搭在扶手上,手指有節奏地輕輕叩擊,發出細微聲響。良久過後,嘴角一扯,薄涼地笑出聲:“他在騙我?”
兩名弟子不言語,隻微微低頭。
“哈哈哈……”天機府主面龐對着那高懸的銅鏡,看着裡頭一名正被其他三人“嚴刑逼問”而痛苦抱頭的青年,薄唇輕動,一字一句道:“好一招瞞天過海金蟬脫殼之計……”
銅鏡随之而上,臨到他面前。天機府主伸手,指尖輕輕摩挲那名青年的輪廓。明明眼覆白绫,卻依舊能辨認出那淺薄的白绫面下,他此刻目光灼灼,炙熱無比,一瞬不瞬盯着那名青年,明明神情平靜,卻無端讓人察覺出失而複得的欣喜若狂。
女弟子擡起頭,緩緩道:“師尊,既然莫承厭已魂歸塵世,我們是否還要——”
兩名弟子身形一緻,異口同聲道:
“——實行傀種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