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厭情不自禁吞了口唾沫,開始犯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為什麼他們今天也在這兒啊啊啊!!!!
莫遠舒已經驚呆了。
不知從何時開始,溫若卓就一直盯着遠方,目光過于明晃晃,連莫遠舒叫他他也沒反應,搞得莫遠舒莫名其妙,順着他視線看過去。
然後,看到一向冷淡自持的雲尋筝,正和一名看着不像是磬越宗子弟但他又有點眼熟的青年,親密地互動着,一個吃着對方遞過來的馕餅,口哈着氣,明顯被燙到的模樣,另一個笑得很開心,好像被對方的反應逗笑了。
于是莫遠舒的視線也變得明晃晃的。
再接着,就見到雲尋筝竟然主動對着那名青年咬耳朵竊竊私語,眼裡柔情似水,一副甜蜜濃情的模樣,實屬罕見至極,像是被奪舍,給莫遠舒看傻了,下意識走過去,喚了一聲。
雲尋筝看到他們,眼裡露出驚訝,笑着道:“二位今日也來此地遊玩嗎?真是湊巧。”
莫遠舒已經認出那名青年是誰了,但他難以置信,于是愣怔道:“這位是?”
“他是浮黎宗控符峰二弟子于逸之。”雲尋筝将頭靠向莫承厭,笑着回答,用輕柔着語氣說出震撼至極的話,“我的道侶。”
道侶。
一個實力超群的新星首席,以及一個舉世聞名的廢物修士。
多麼奇怪的一對組合,明擺着就是山雞攀鳳凰。
氣氛一下子就沉默且怪異了。
莫承厭幹笑一聲,突然不應景地想到大師兄說雲尋筝殺了前任道侶的事,覺得在這種情形下,自己也要命不久矣了。
诶不對?為什麼會命不久矣?明明他也沒惹誰不高興,也沒再一廂情願惹溫若卓惡心來着?
不管是以于逸之還是莫承厭的身份。
于是,善于反省的莫承厭陷入了沉思,并很快得出了結論,一定是他得了一種病,叫看到溫若卓就犯慫的病!
想到這,他瞬間就有底氣多了,再想到雲尋筝讓他配合演戲的要求,便也微微歪頭,靠向雲尋筝,捧場道:“是的,我和尋筝是兩情相悅的!”
莫遠舒已經說不出話了。
他愕然地瞧着眼前的兩人,千絲萬縷的疑惑終被高素質的涵養所遮下:“啊……是第一次知道呢,恭賀二位……莫某在這裡祝福你們長長久久永伴……”
“你怎麼在這兒?”
溫若卓一瞬不瞬地盯着冒冷汗的莫承厭,打斷了莫遠舒的話。
莫承厭已經開始覺得脖子癢了:“我……我陪尋筝玩完就回去,會回去的。”
這回答的是啥?
雲尋筝心中警鈴大震。
“嗯,我好久沒見逸之了,特别想他,老早就約好今天要出來逛逛了。”雲尋筝趕緊接話,生怕莫承厭再說出什麼牛頭不對馬嘴的話,“你們也是來放松心情的嗎?如果可以,倒是可以一道走走呢。”
噶?!
一道走走幹什麼!!!!
莫承厭在心裡無能狂嘯。
唉算了。雲尋筝可能想讓五宗都知道他們的關系,今個兒芫旸首席在場,要是表現得夠勁道,甚至還能免去以後去芫旸宗管轄地那兒的瞎晃悠。
莫遠舒聽此言,倒覺雲尋筝隻是說個場面話,意思一下罷了,他們怎麼好意思去差擾這對道侶的二人世界,再者說,他們今天也隻是……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溫若卓點頭笑着,并對詫異的莫遠舒道:“今日也沒什麼要緊事,一道逛逛此地如何?”
莫遠舒眼眸一閃,望着溫若卓的神色,低聲道:“……好。”
要死了。
莫承厭心裡這麼想着。
他和雲尋筝走在前面,溫若卓和莫遠舒走在後面。
莫承厭總覺如芒刺背,冷汗淋漓,為了減輕這種不自在的感覺,莫承厭不得不另尋它事轉移注意力,比如低下頭去和雲尋筝交頭接耳:“你幹嘛邀請他們?今天不是咱倆的幽會嗎?”
雲尋筝平靜道:“剛好芫旸首席在,一箭雙雕。”
好,這次猜對了。
莫承厭渾身不自在地啃了一口涼掉的馕餅,硬硬的,是他最習慣最喜歡的口感,但此刻已經是味同嚼蠟食不知味了。
做為十足的本地人,雲尋筝充當起了向導的角色。她已知莫承厭刁鑽的口味,于是盡力避免了一切小食,全向着街邊商鋪而去。
莫承厭蔫巴巴地啃馕餅,吃得要多慢有多慢。但每當雲尋筝一叫到他,便能趕緊放下馕餅,揚起笑臉迎上前去,有時候還會特别有眼力見地把頭擱在雲尋筝肩上,瞧着她手裡拿的玩意兒,當真一副濃情蜜意的模樣了。
全程盡力避免跟溫若卓對視和相處。
他絕對不會說他對溫若卓這人的性子熟悉到了骨子裡,别看溫若卓現在表現得風平浪靜的,内裡可能已經掀起狂風暴雨了。
上輩子的這種時候,如果他還沒點眼色地湊上前去,不出意外會得到溫若卓的惡言相向,更甚時會榮幸地被獎賞一個耳光。
嗚嗚嗚嗚怎麼今天和昨天差了這麼多呀……
但莫承厭内心比誰都明白,溫若卓現在對他的态度才是常态,昨天才是意外。
明明莫遠舒也在場,溫若卓應該很開心才是。
啊,不會是因為看到他這個晦氣的東西吧!
一想到這,恍然大悟的莫承厭又蔫巴巴地啃了一口所剩不多的馕餅,自覺地挪動腳步,離溫若卓又遠了一點。
“老闆,我家夫人前幾日托人定制的木質玩偶,可是好了?”
一道清甜的嗓音落下,一名身着麻色布衫的女孩走進了木具商鋪,朝店鋪老闆屈膝福身。
店鋪老闆見有客至,臉上瞬間堆滿了殷勤的笑容,趕忙迎上前,連連點頭道:“好了的,好了的,絕對包齊夫人滿意!”言罷,轉身走至向一旁的玩偶擺放處,拿起幾個遞給女孩。
一個撥浪鼓,鼓身用的是結實的榆木,鼓面用的是上好的羊皮,女孩輕輕搖了搖,聲音清脆響亮,她滿意地放下,再推了推另一個不倒翁玩偶,笑着道:“很不錯,我家公子會喜歡的。”
原本靠在雲尋筝肩上的那顆頭緩緩轉了過去,莫承厭探究地看着那個女孩。
店鋪老闆笑着收拾那些木質玩偶,道:“很久沒見齊夫人和齊公子出來了呢。”
女孩道:“夫人最近染了風寒,近日都在府裡安養。”
雲尋筝察覺到他的動靜,小聲問:“怎麼了?”
莫承厭和她咬耳朵:“這姑娘是個紙人诶。”
刹那間,天光驟暗,圓日熄滅,黑潮鋪天蓋地湧下,店鋪被黑暗吞沒,唯剩一盞方才根本就沒有點燃的燭火。
莫遠舒錯愕地拉住身旁這一路都沉默寡言的溫若卓,看着眼前如膠似漆的青年男女。
店鋪老闆與其他行人在變故橫生的瞬間倏然消失不見,隻剩那女孩臉上揚着紙糊的笑容,眼珠子黑漆如點墨,一動不動,又栩栩如生。
紙人現,
魇間開。
幽幽朱紅照燭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