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尋筝扶額抹了把汗。
老實說,她現在坐立難安,如坐針氈。
左一個莫承厭在耳邊叽叽喳喳說個不停,右一個溫若卓在離他們老遠的地方倚着牆,沉默寡言地盯着他們。
其實他們剛才就朝溫若卓走過去了,莫承厭還壯着膽子跟溫若卓說話,哪知溫若卓就隻是一刻不停地咳着嗽,沒有說過任何一個字。雲尋筝猜他八成想說什麼受了禁忌而無法出口的話。
那人到底是下了什麼禁锢啊,範圍涵蓋這麼廣博,怎麼溫若卓一句話也說不出了,還是說溫若卓現在就是在試着強行沖破禁锢,硬要說那些話?
那就找些空子鑽,拐彎抹角地說幾句嘛,比如說今天天氣多好啊,這個魇屋看着好大啊……
神經。
溫若卓能說這種無厘頭的話才怪。
雲尋筝給自己翻了個天大的白眼。作為罪魁禍首的她自知讨沒趣,且自己又不是莫遠舒,給不了丹藥治不了身子,索性趕緊離遠了些,眼不見為淨。
但莫承厭一沒了她在旁邊壯膽就成了鹌鹑,他獨自在那兒跟溫若卓支支吾吾了半天,讨了個十足的熱臉貼冷屁股,也就沒好意思再叨擾下去,最終也是亦步亦趨一瘸一拐地跟着雲尋筝走了。
在莫承厭轉身的瞬間,溫若卓伸出了手,像是想拉住他,卻好似被什麼東西燙了一下,快速縮回去了。
這死動靜好巧不巧被雲尋筝盡收眼底,她當然知道是什麼鬼東西在從中作梗,頓時一口氣哽在喉頭,不上不下,憋得她嗓子眼疼,最終還是沉默地扭過頭面壁思過,在莫承厭一屁股坐在她身邊時悄悄移開了一點。
算是小小地安慰一下溫若卓吧。
人在心虛的時候總是會讓自己看起來很忙,雲尋筝低頭理發帶理了有一刻鐘,看起來尤其的專心緻志,好像那發帶是什麼天底下最糾纏最難解的東西,明明它又順又直。
那人說不用怕,于逸之什麼也記不得了,溫若卓雖知道,但他也不會說出去。
溫若卓雖,知,道。
雲尋筝聽到的那一刻想死的心都有了。
啊啊啊既然有本事讓人忘掉,那為什麼還要讓溫若卓知道啊啊啊啊!那人知不知道此行就溫若卓最不好應付啊!
之前讓那浮黎控符的三弟子和四弟子知道已經是個意外,那人也說放心,他們不會說出去。不說出去就不說出去,反正那倆造不成多大的阻礙……
哈。
盡是一堆爛事,還要她硬着頭皮收拾攤子,真是一點也沒有顧及到她的死活啊哈哈、哈,哈。
雲尋筝不禁苦澀一笑。
莫承厭探頭探腦:“你笑什麼?”
雲尋筝連忙換了副冷若冰霜的嘴臉:“沒有,你看錯了。”
莫承厭不疑有他,隻是皺起臉哀嚎了一聲,他覺得現在這個氛圍很是奇怪,或許莫遠舒在場的話可以緩解:“我們要在這裡呆多久啊,什麼時候去找莫遠舒。”
魇屋裡本就昏沉暗淡,七零八落的紙人都散在一邊做了奇怪的點綴。雲尋筝順手拿起一截斷肢,認真把玩起它那腫脹不堪的五指:“急什麼,會找到他的,我說走再走。”
莫承厭疑惑:“那你不出門怎麼找啊,難不成還能守株待兔?”
話音剛落,他身側的門突然被推開,緊接着一道氣喘籲籲的呼吸聲落入耳畔。
莫遠舒不知道趕了多少的路,死命提着把不在主人身邊就會變得沉重至極的蒼穹劍,壓垮了他現在毫無靈力脆弱無助的身闆,走的每一步路都跟要了老命似的,天知道他吃了多少顆大力丸,否則根本走不到這兒。
哎,真能守到?
莫承厭再次對雲尋筝強大的洞察力贊歎不已,他還沒來得及對雲尋筝此番預知拍手稱快,剛踏進屋子的莫遠舒就已經失了力氣,倒在他的身上,蒼穹劍沉悶地砸在地上,都快砸出了一個深坑,吓得莫承厭連忙咽下去右腳被壓的劇痛嗷叫,撈起四肢無力的莫遠舒大喊:“莫首席啊莫首席!”
莫遠舒在他懷裡抖着個手去掏丹瓶,顫顫巍巍拔開瓶塞,攤開手掌倒丹藥,手一抖,一顆丹藥咕噜噜掉了下去,陷在兩人堆疊的衣袍袖擺裡,急得莫遠舒抖着個身子彎下腰埋頭翻找,好不容易撿拾起來,也不顧什麼幹淨不幹淨了,随意擦了擦就塞進嘴裡。
現在沒了靈力,丹藥有限,每一顆都不能浪費。
這副命很苦的樣子讓雲尋筝頓時沒心情繼續看下去,最終還是選擇扭頭避開視線,眼不見為淨。
莫承厭還在嚷嚷:“沒事吧?”
有事!老有事了!他在裡面像無痛小蠅一樣轉了好久好久,感覺此生都要交代在這裡了!
但莫遠舒一身的好素質,還是一邊笑着說:“沒事,沒事。”一邊手腳并用爬開,不然那副摟摟抱抱的樣子讓他作為當事人是非常非常的渾身不自在。
這麼一爬,他倒瞧到了坐得老遠的溫若卓。
此刻溫若卓很安靜,自己一個人靜靜地呆在那裡,表情雖依舊陰沉如水,但整個人卻散發着一股很鮮亮的活人氣息,一看就是病已經下去了,而且好像還順帶解決掉了一件心病尤重的事,所以變得鮮活正常了許多。
果然,解鈴還須系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