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少女何方神聖啊，膽子忒大！

他愣怔地看着那一幅越拉越長的畫卷，像是走馬觀花，樓裡聽戲，整個人安靜無比，直到餘光瞧到一抹紅。

不同于前面幾幅的甯靜祥和，氣氛直線下降，漫天火光吞噬天地，熊熊烈火在大地不住綻放，烏泱泱一群人圍繞着火光，舉手歡呼，大笑，沸騰，呐喊。

火光中央，銅柱屹立，鎖鍊攀附，宛若遊龍。

等下。

周圍的聲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隻剩下他的心跳聲。莫承厭的眼睛微微睜大。

等下……這畫面他見過！

少女依舊拉着他往前走，那副畫卷也終于是到了盡頭，緩緩與他擦肩而過。莫承厭心裡忽然一陣慌亂，仿佛有什麼東西在胸口堵住，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他一把掙脫少女的手，轉身往後跑去。

那少女驚呼：“莫承厭！”

莫承厭想看看被綁在銅柱上的人到底是誰，上次他認不清，這次依舊來不及看。可那幅畫竟是越退越遠，他怎麼趕也趕不上，誰知後面忽然伸過來一隻手，毫不留情地揪住他後領，讓他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着那幅畫離他而去，消失在視線範圍内。

天地間又隻剩一抹白了。

少女的聲音在那一刻尤其缥缈：“你該往前走。”

莫承厭實在忍不住了，他猛地轉過身，開口道：“你……”

“有的問題到了一定時刻，自然會揭曉，不必問，不必尋，無心插柳柳成蔭，”少女明亮的眸子看着他，目光閃爍，打斷他的話，“所以——”

在他們面前，滿目白皚中，緩緩現出一道矗立于看不見的穹頂的大門，門上雕有十二隻形态迥異的妖獸，皆之銀白，卻又流光溢彩，威嚴凜然，令莫承厭一時怔在原地，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嘴角微微張開，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仿佛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定住了。

他看到了玉京子，和此地相融為一體的銀白巨蟒，盤遊巨門一角，雖靜，但栩栩如生，隻差點睛。

“選一個最困擾你的問題吧。”

空靈的聲音回蕩耳畔，拉回莫承厭的神智，他猝然回頭，身邊空蕩無影，再尋不到那少女的身影。

莫承厭：“……”

好家夥。

真給他找來機緣了。

他上輩子苦尋一世都沒能找着的地方……

莫承厭仰頭望着巍峨聳立的巨門，不知怎地，又回頭望向了來時路。

畫卷裡的于逸之，是他自己，是莫承厭。

所以少女才會對着這張臉如此稱呼。

可是……

可是他用這皮囊最多也就四個月吧？！啊？他什麼時候趁他自己不注意偷偷去外面闖蕩了一番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

夢遊？

然後在夢遊途中連掩飾自己魔尊的重要事情都給忘得一幹二淨了，如此實誠地向别人坦白自己叫狂拽酷炫帥炸天無敵至尊莫承厭？

哈哈哈道友，你太好笑了，夢遊能遊得這麼牛，還不如直接說是做夢。

莫承厭苦兮兮地笑了一下，而後回過頭，邁步往前。

巨門森然下，他就如滄海一粟，在塵世間渺小得不值一提。

深吸口氣。

他對自己的事情不是很在意，也不想問關于自己的任何問題，反正這世間多他一個，可能不太好，但少他一個，絕對是好上加好了。要是在這種千載難逢的機緣下隻問他自己那點兒破事，就真是暴殄天物了。

莫承厭費盡心思掏着少量文采筆墨，想讓自己問得帥氣淡定一些，好讓他以後夜深人靜獨自回憶的時候也能想到自己此刻從容英俊的模樣，但發現肚裡空空，裝不起，選擇敗下陣來，仰頭朗聲地接地氣道：

“請問，魇間……呃，修士為何不能管凡塵之事？

轟隆一聲巨響，巨門向内自開，一股浩蕩滌魂的冷然氣息從門縫内湧出，撲了莫承厭滿臉。

而後亮光乍現，刺得莫承厭瞬間擡手擋眼。他緩了好一會兒，慢慢睜開眼，透過手指縫，驚奇地望向裡頭。

亮光消失後，是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