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承厭花了有好一會兒時間,才想起自己之前答應了溫若卓什麼事,現在想來就是一整個懊惱不已,恨不得穿回到過去把自己的嘴給縫上,當個老老實實的啞巴。
他哪敢說當時就隻是為了穩住溫若卓的情緒才随口一說的,支支吾吾了好一陣,心虛地拿同門來堵嘴:“我同門在旁邊……”
“他們聽不見。”
怎麼可能!!
就這麼點距離,有帶耳朵的都能聽見的吧?這麼拙劣的謊言,怎麼比他還不會撒,反正他是絕對不會相信溫若卓這句瞎話的!
松賀寒确實是一點也聽不到。
當他轉了個彎兒,看到首席忽然就出現在控符峰——準确地說是出現在二師弟寝峰半山腰處時,他差點兩眼一翻昏過去了。
為什麼首席忽然就過來了啊啊啊——而且還是禦劍飛行要大命了二師弟你要是有眼力見就趕緊給我滾回來求你了——
可惜二師弟現在眼裡隻有首席。
歲枝很有眼力見地站在他身後,用肩膀抵着他後背,也抵住了松賀寒一臉心痛樣的退步踉跄。
杳鐘晚在一旁給他加油打氣,小小蹦哒着,頗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模樣,用氣音激動道:“沖啊大師兄!快把二師兄從首席手裡救下來!”
明明距離不遠,但松賀寒看着他們二人嘴巴在那兒張張合合,愣是一點兒聲音都沒聽見。他一顆心不上不下卡在喉嚨眼,忽然就見首席俯下身,擡手撫上二師弟臉頰,拇指摩挲,為他掃去淋漓的水。
而二師弟卻戰戰兢兢的,動都不敢動。
松賀寒哽了口氣,擡手撐在石壁上,低下了無力的頭,選擇眼不見為淨。
他内心門兒清,首席知道他們的存在。他現在處于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一整個尴尬狀态。
一旁的杳鐘晚卻沒見過這等驚世駭俗的場景,不禁瞪大眼,嘴巴張大得簡直可以一口吞下雞蛋:“……這不對吧?”
她拽了下歲枝的袖袍,向歲枝投去不敢置信又期望得到認可的眼神,結果看到了歲枝那一向平靜無波的視線下竟暗藏着洶湧滔天的興緻,看得比誰都認真,或許現在手裡有把瓜子他會更高興一些。
杳鐘晚:“……”
算了。這事靠不上三師兄。
诶!所以這不對吧!首席何時對人這樣過啊!好奇怪,很不對勁,這應該是首席要宰人之前的節奏吧?
杳鐘晚可能是在場三個人裡最擔心莫承厭小命能不能保的人了。她左看右看,見兩個師兄對此都無動于衷,暗想大師兄的處境,又想了想三師兄的淡定,不禁打算自告奮勇,實在不行就來個先斬後奏——去老天的職級規矩吧老娘不在乎了!——啟唇欲吐,就聽松賀寒腰間令牌忽然傳來一道略顯疲憊的聲音:
“賀寒,速來找我一趟。”
師尊般聽泉出關了。
松賀寒内心頓時“磅——!”的一聲炸起驚天雷,雷得他一整個天打五雷轟外焦裡嫩。
是因為首席禦劍飛行才找的他嗎?!首席禦劍飛行真的不關他的事啊!再不濟找的也應該是二師弟,這鍋他絕對不背……
溫若卓忽然淡淡地掃了他們一眼。
松賀寒立馬平靜回複:“好,我馬上過去。”
話音剛落,就見溫若卓一把拎起二師弟那濕漉漉的衣領,将他帶上蒼穹劍,在衆目睽睽之下飛上了山頭,消失不見。
松賀寒痛苦面具。他握着二師弟的令牌,忽然覺得尤其硌手,不禁小心放在袖中,悲戚道:“一起去見師尊。先不要把這件事說出去。”
歲枝:“哪件事?”
松賀寒:“……所有事。包括首席禦劍飛行,以及首席劫掠了二師弟。師尊問了再說,一切看我眼色行事,我來應付就好,你們不要多嘴。”
歲枝漠然道:“喔。”
杳鐘晚急道:“為什麼?!”
兩方回話異口同聲,松賀寒痛苦扶額,按住杳鐘晚的肩膀:“尤其是你,四師妹,切莫亂說話。”
***
莫承厭老實了。
但他也覺得蠻意料之中的。
自打知道那把刀在溫若卓手上,他就知道肯定要在溫若卓這兒耗掉很多時間,所以他不得不盡量壓縮其他無用的光陰,一心一意應付溫若卓。
好奇怪,最近溫若卓為什麼這麼樂意跟他單獨待在一塊,而且越來越……就是頗有兩人坐下來促膝不談秉燭也不談的淡然閑暇感,隻要兩人安靜呆在一塊溫若卓好像都很樂意的那種——當然,這話非常的危言聳聽,畢竟他們膝也沒促燭也沒點,而且一點也不閑暇,兩人一瞧都各有重重心事,各自望着各自的遠方。
莫承厭百思不得其解。
此刻他們就坐在莫承厭寝舍外大樹下的石桌旁。一陣冷風吹過,莫承厭打了個噴嚏,繼續他們剛剛的話題:“時機不是這個時候……我隻是、想找你要回一把銀色柄雕黑紋的小刀。”
溫若卓:“那時機是什麼時候?”
唉。這時機,其實是猴年馬月。
但莫承厭不敢這麼說,他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沒來得及想出胡謅的話,就見溫若卓豎起手指,指尖對着天空,平靜地問他:“和祂有關嗎?”
莫承厭順着他指的方向往天上看去。
一片遼闊的天空,白雲朵朵。
“祂不讓你說的,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