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在沒人的地方,白落然的臉上也永遠挂着恰到好處的笑容,因為莫承厭一回頭,就已經看見白落然那深得長輩滿意的微笑了。她見莫承厭四人朝自己望來,便揚起了幾分本就彎着的嘴角,朝他們點了下頭,溫和地笑了笑。
莫承厭有個猜想,或許白落然的笑才是最符合首席标準裡的那一條“禮儀”。
在白落然走過他身側時,周遭溫度忽然下降,猶如炎炎烈日下的深潭冰泉,失足跌落,原先灼熱忽然消失不見,隻剩冷冽刺骨,刺激着莫承厭的神經,令他沒來由地起了一片戰栗。
他不禁退縮了一步,擡眸望着白落然走向屏風的背影。
等下。
和溫若卓……好像。
好像,很像。内裡的特質,那股子……在荒無人煙的深山老林裡,因日光稀薄罕見,而不得不奮力又拼命地抓住周遭一切機會,頑強生長成一株森然瘆人的……極陰幽蘭。
這樣才能融入環境,成功存活。
莫承厭瞧着白落然施施然走之屏風後,腦海裡忽然想起了一段意義不明的對話。
——“那你以前的搭檔是誰?”
——“胥莊宗首席。”
莫承厭皺了下眉。
他之前猜錯了。不是雲尋筝和溫若卓相似,準确意義上來說,應該是雲尋筝在模仿着白落然的神态。
和雲尋筝相處得越多,莫承厭也越知道雲尋筝真正的的性子該是如何,不管雲尋筝身上都發生過什麼事,目前為止,她和這倆人都不會是一路人。
至少,歸途不會是一處。
莫承厭悄悄挪步到松賀寒身邊,又和松賀寒咬耳朵。他已經好奇到忘記了和松賀寒之間的鬧别扭——雖然可能隻有他自己在那兒别扭——莫承厭在那邊獨自思考了這麼久,最終脫口而出的問題卻是:“大師兄,白落然……活了多久呀?”
很明顯,這是一個很糟糕的問題。
有腦子的人都知道。
但更明顯的是,莫承厭沒腦子。
松賀寒猛地按了一下他的頭,憤恨地揉着他的頭發,把他束得好好的發絲搞得淩亂如雞窩。松賀寒咬牙切齒道:“閉嘴!”
哦哦,神識,神識。
莫承厭摸着後腦勺閉緊嘴了,退後一步,微微彎下腰,躲在松賀寒背後鬼鬼祟祟地拿下發冠,整理頭發。
因這一出,松賀寒耳邊清淨了不少。
那邊白落然和胥莊控符峰主不知談了多久,莫承厭隻能聽見一片嘈雜聲,聽不清任何一個字。兩方談罷,便聽那峰主道:“你們跟着落然就好,她會帶你們去的。般聽泉希望你們能替他取回一個破舊的木偶,用新木偶替代它重新安上去。”
而後話音一頓,那峰主繼續道:“你們四個,全部都去。”
在莫承厭一片愣怔眼神中,白落然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掌心裡握着個木偶,朝他們笑着道:“各位請随我來。”
下棟宇,踏上青苔道路,前人一拐,這次走的便是曲徑通幽,坎坷崎岖,蜿蜒輾轉。
直入山中。
山洞隧道幽長,步入其中,光線被盡數吞沒,隻餘昏暗。隐約有水珠滴落砸在石壁,發出叮咚作響。
白落然一擡手,沉默中,微光從手心亮起,那光線幾近于無,隻能勉強讓人看見她的背影,不至于跟丢。
莫承厭又打了個寒顫,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不得不擡手按了一下後脖頸。
他覺得自己跟這個地方八字不合,他就不适合呆在這裡。
“那裡,是辭秋宗遺址。”
一片死寂中,白落然忽然開口說話。她的聲音本就輕飄飄的,如柳絮般沒有着落的輕,此刻在這空蕩陰森的山道裡,便被放大了許多,甚至有了回音,直往人耳朵裡細密地鑽去。
辭秋宗?
莫承厭一頭霧水地環顧了一下四周,想跟其他人來個視線碰撞,卻見杳鐘晚神色緊張地盯着白落然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都情不自禁地攥緊了衣角。
哈哈哈,他個局外人……啊啊啊他要受不了了!他滿打滿算才來正道四個多月啊!!一入正道深似海,所以這正道怎麼越挖越有東西啊!!!
“傀修的宗門。”
白落然在前頭緩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