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龜這話說得沒錯,石昊不信輪回,在清漪提起青月仙轉生可能之後隻是笑笑,他懷疑過,隻是沒有證據。今世人不求眼下,求轉世,不切實際,大道三千或許真有這樣的一條路,但不是他的路。
“青月焰不承認她是青月仙轉世?”石昊問白龜:“青月焰這麼聰明?”
白龜與青月焰相伴千萬年,了解内情,對石昊說:“哪有孩子是自己爹媽的。”
“青月焰不認為自己是青月,那麼别人有什麼資格認為自己是青月,它是青月仙道果,它都不是,世界上沒有人是。”白龜感慨:“青月仙,已經死了啊。”
石昊明悟:“不能成為。”
不能成為一個死去的人。
這樣看的話,清漪和月婵似乎都得不到這簇青月焰。石昊挑眉,正準備說什麼,白龜搶先出聲:“這可未必。”
“小子,燭火将要熄滅,你會做什麼來維持光明?”
石昊歪着頭,輕輕笑了一聲,聽不出情緒。無盡詭異鎮壓于祖地,這諸多歲月裡隻有鐘離獨自做封印,如果祖地封印失效,鐘離失去神智,三千州會怎麼樣?“先生”會怎麼做?
“熄滅蠟燭,升起太陽。”石昊想,我不會讓蠟燭繼續燃燒,不會讓他來背負這一切。
唯有太陽,可照亮寰宇。
白龜靜默,仙人擡起手,撥開蓮花垂下頭顱。
石昊又笑了一聲,安靜盤坐水面上,他已知曉,清漪與青月焰之間博弈的關鍵,清漪做出什麼選擇都可以,畢竟他不會放任故人死在眼前,這青月焰也有意思,如果失敗了,就收起來帶給天衡看看,仙古最驚豔女仙的道果,一定有大用。
至于這株長生藥……帶給鐘離吧,無聊了還可以有個說話的對象。
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石昊安排明白,白龜品味着石昊方才給出的回答。遠在仙古時,六道輪回仙王與無終仙王曾舉辦過一次天才論道會,那是仙古最後一場舉天地之力,納八方之才的盛會,先生受邀參加,卻隐于衆人中。
先生說,他在人群中看見了故人身影。
先生有一位故人,已尋找不知多少年歲,那一日他們才知曉,先生那位故人是一位正年少的存在。
那一定是為天才,這樣才能參與這場盛會。
那必然是擁有蓬勃活力的少年人,才能讓先生在人群裡一眼辨認出。
如果那位故人就在它身邊,那真是不巧。
真是太不巧了。
先生遠行一個紀元之久,不知下落,不明生死,故人今日現,如何談重逢?
天地寰宇,光陰最無情,伏屍三千衆,血染舊日墳。仙古裡留存諸多傳承,也葬下繁多英靈,在時間長河中,這些行人曾從先生身邊走過,先生不喜歡故人墳冢滿目混亂。
黑衣翻飛拂過漫布屍體的土地,先生在風中隐約聽見笛聲,五指輕擡,于是黃土顫動,将這些橫死異地的他鄉人斂入懷抱。大地是母親,它會将這些亡人帶回故鄉。
“老友,久見了。”
你如願以償,葬在了早已選好的墳冢之中,這算幸事,我應當來此道賀。
這裡是天角蟻的墳冢。鐘離透過霧氣,看見白衣人走出墳冢,他又聽見了笛聲。
谪仙有些意外,自他月夜葬群雄之後,這裡已成為禁地,這才過了幾日,怎麼現在就有人敢過來尋寶了?
傳承已在他手中,現在進墳冢也找不到什麼東西了。谪仙露出笑來,向鐘離打招呼:“道友也是來此尋寶的?”
鐘離歪了歪頭,唇角微勾:“是我來晚了,恭喜道友。”
空氣中有花香,這不對。谪仙心中警惕,屏住呼吸,墳冢這裡死了太多人,無人收屍,風中怎麼會有花香。
“我見這裡荒涼,便種下了些許綠植。”鐘離看出他的警惕,主動解釋:“這裡是英烈埋骨之地,我不忍破壞,讓道友受驚了。”
谪仙沉默。什麼意思?在這裡種花?
你不來這裡尋寶,來這裡種花?就因為這裡是英烈埋骨之地?谪仙看不懂面前這個黑衣人,他進入墳冢不過一日,一日收斂三千屍骨還順手種了可能漫山遍野的花,能這麼做的人多少有些實力,他不想久留,同鐘離随意說了幾句便離開此地。
鐘離沒有追問這裡發生了什麼,在谪仙離開之後拿出一壇酒。有萬萬後人來此尋寶,你之遺願自有人達成,現在,故人為你倒酒,散你黃泉路上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