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站的靠後,不會被抓包,然而嘴角剛剛牽動,嚴而不厲的威壓卻落在了她的頭上。
莫妮卡笑容僵住,将頭低得更深。
tiger哥終究沒說什麼,隻是同信一講:“下個月中秋,叫上你家大佬,一起來廟街吃蟹。”
tiger的車開遠,又隻剩下莫妮卡同信一。
“上車,等我請你啊?”信一懶散道。
“噢。”莫妮卡心知今日過火,盡量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坐穩身,信一兩側的衣角輕飄飄,無人光顧,他面更冷,一腳将油門轟到底,報複般地飙起車來。
奈何直到回到城寨,莫妮卡都沒發出半點聲音。
直到莫妮卡要上樓,信一才伸手将她攔了下來:“你在扮木偶人,有什麼不滿直接講呀?”
莫妮卡不明所以:“我沒有不滿。”
“你沒有?啊,剛才跟十二玩得這麼開心,見到我就扮啞佬,為什麼?”信一刻意拿腔作戲谑,卻沒意識到一旦話出口,語氣已經不重要了。
“我隻是,不知道怎麼面對你。”
“……”信一張了張嘴,不知如何回答。
莫妮卡退了兩步,将一縷亂發撥到耳後:“總而言之,是我自己跑去東區的,是我壞了規矩,對你食言,我……沒什麼話可講。”
“黃小姐。”信一收回手,讓出了條路:“你當我是什麼人啊?是非都不分,眼盲心瞎咯?”
被誤會的負屈感在信一心頭炸開,煩。信一從兜中掏出煙,當着莫妮卡的面點燃,叼在嘴邊吸,試圖用尼古丁壓住心頭火。
“我承認,我覺得你怪。你不是城寨人,從頭到腳,沒有哪一點跟我們相似。哪怕你不講,我也知,你别有目的,我沒辦法不防着你。”白霧散逸,遮擋了信一複雜的眼神:
“不過,如果你因為我的話,就對蛋仔不管不顧,我才會覺得你好可怕。”
信一點到為止,兀自走入深巷,莫妮卡卻失眠。
好吵,前幾天都忍下來,然因心中有事,莫妮卡根本無法當做聽不見。
哪怕将門窗緊閉,違建的牆闆也擋不住那穿透力極強的浮靡聲,從八點到淩晨一點,準時響,準時停。
一開始,她以為樓下在開銀帕,直到依稀傳出的幾句日語割斷了她的最後一根睡眠神經。
“什麼狗屁跌打館,怎麼不去看男科?”
忍無可忍,無需再忍。第二天,莫妮卡頂着黑眼圈,跑到老年中心借筆墨,洋洋灑灑,手抄了一份靜心咒。
看的圍觀的老阿爺啧啧贊歎:“力透紙背,鐵畫銀鈎,黃小姐,幾時替老年中心寫個匾額呀?”
當樓下鹹片的噪聲再響起時,莫妮卡直接将這清心咒貼在了醫館門口。
她原以為,樓下的醫師要麼當看不見,要麼會直接沖上樓跟她理論一番,但事情卻朝着詭異的方向發展起來。
那天以後,莫妮卡擁有了田螺人。
城寨用水緊張,莫妮卡也會排隊打水,但當她下班,兩個水桶已經滿滿當當地放在她家門口,還貼心地用盆蓋住,防止落灰。家門前每天也有人清掃,水泥地幹淨得發亮,過道裡燈泡燒了還未來得及同信一講,就已經換上新的。風俗片播映的時間也提前了一個小時結束。
某日将有雨,風中的泥腥氣濃重,莫妮卡想起早上未收衣,中途奔回家,還未過巷,她停住了。
莫妮卡站在電線織就的陰翳裡,遠遠看着一個穿着灰色帽衫的高大背影,他站在莫妮卡陽台正對的樓下,手中持加長過的晾衣杆,正将莫妮卡的一條亞麻色長褲取下,那隻粗壯的黝黑手臂始終維持穩态,待長褲近身,他就将衣料攬在臂彎中,半點沒沾地。
一件件,直到陽台空了,男人才沉默地将取下的衣衫疊放整齊,用口袋封好提上了樓。轉身下來時,莫妮卡發現他頭上覆着白色面罩,長發盡向後攏,看不清面目,隻看得到飽滿的額頭與深邃粗犷的輪廓。
莫妮卡硬是等到他回到一樓,才從巷道中出來,輕手輕腳的歸家。
門口,水桶仍然滿滿當當,衣服也幹幹淨淨,田螺人做到這種程度,委實令莫妮卡震撼。
看來他是真的很想看鹹片。
但至少,田螺醫師不是不能溝通的,他懂得歉疚,也願在别的地方讓步,作為打擾莫妮卡的補償。
莫妮卡不害怕他,甚至在忖度,為了看片,他還能做到什麼程度。
主要是田螺醫師做的飯太香了。
城寨中自有美食,但實在不适合經常吃。某天提着從阿柒叔那打包的叉燒飯回來,莫妮卡差點被田螺醫師家散發出的飯菜香弄得走不動路。
于是莫妮卡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她故技重施,将三天的夥食費連同張紙條貼在田螺醫師門口,滿懷期待地去青年中心上班。
等到下班回來,門前竟真的多了一個全新的保溫餐盒,打開蓋,裡面熱氣氤氲,是茄汁牛腩、醬炒荷心和一盅米飯。
許願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