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信一偏偏懵然不知,他們相處的每一天,都是倒計時。
這對信一很殘忍,莫妮卡也為此感到矛盾。一開始選擇守口如瓶,是為了穩定事态,她還沒有得到龍卷風的接納,自然不能違拗他的願望,莫妮卡也怕信一沖動,一旦他不管不顧要拉龍卷風去就醫,事态隻會更加不可控制。
但同信一相處到現在,莫妮卡竟覺得,信一也許根本不會因為接受不了龍卷風的病情而沖動。信一頭腦冷靜,調整能力相當優秀,生着這麼寬的肩膀就是用來扛事的。隻要好好同他說,他不一定無法接受。
隻是龍卷風覺得他不能接受。
系領帶的動作逐漸停滞,莫妮卡的神情也變得莫測:“信一……”
她試探着:“如果……”
手指豎着抵住莫妮卡的唇,信一作噓聲,想要走到門口。奈何領帶還在莫妮卡手裡攥着,隻能共退,莫妮卡側靠門,耳貼在木闆上聽,果然,她聽到下層樓傳來腳步聲,有人在上樓,步速很慢,但每一步都很沉重。
這間會議室屬于委員會,除非開會或需要調解,否則根本不會有人來,而這次會議早就開完,還有誰會來?
來者走到會議室門前,與莫妮卡同信一,不過一門之隔。門内的信一與莫妮卡在對視一眼後,同時選擇了屏息不動,靜觀其變。
門外的人站了有幾分鐘,一動不動,氣場卻大到能夠被感知,過了一會,他冷不丁地推了把門闆,震蕩感直達莫妮卡背心,在那處停住。
“信一。”是四仔。
莫妮卡憑借多年詠春的底子穩住下盤,看向信一的眼神中流露出驚恐。
一把扶穩莫妮卡,信一無聲地搖了搖頭。
四仔又喚了一聲,嗓音比上次發病還要麻木、疲憊:“信一,你在嗎?”
不能出聲。這是信一和莫妮卡達成的共識。
除去潛在情敵這個身份外,四仔更是信一的朋友,信一不希望有任何事刺激到還在恢複期的他,而莫妮卡也知道,這不是一個讓她和四仔面對面的時機。
這樣的見面,太詭異了。
“開門,我有事跟你說。”
繼續裝木頭人吧,四仔敲不開門,總會走的。
“怪了,他們說,開完會沒走。”四仔将手掌放上門把,擰了一圈,沒擰開。好在反鎖了門。
信一冷汗都出來了,竟無端産生種荒謬的聯想:他和莫妮卡就像一對被捉奸的……荒謬!沒有的事!他和莫妮卡明公正道,就算發生這種劇情,也該他去捉别人!
屋内的人如何兵荒馬亂,四仔毫無覺察。
自從開始服藥治療,四仔的知覺比以前遲鈍許多,他沒那麼多心力去探知更多的人或環境,現在的他,就連搞清楚自己都很難。
本來不打算過來開會,所以四仔提前同信一請了假,可又是為了什麼,他沒有堅持住,還是來了?四仔不想承認自己是到底想過來見誰。
所以,會不會就是因為不願承認,所以才沒有見到?
四仔将兩手貼上門闆,喪惱地将額頭靠上去,小幅地撞了幾下。有個聲音在四仔耳邊:林傑森,你為什麼不能誠實一點?你就是知道她有可能會來,你明明想見她到快要發瘋。
什麼?見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你不需要怎麼辦,你隻需要看她一眼。
四仔隻是不知道,如果砸破這面牆,敲開這扇門,他的頭就正好可以埋進他朝思暮想的人的肩窩,臂膀也可以緊緊地擁住她。
十分鐘後,四仔終于失魂落魄地下了樓,信一同莫妮卡差點跪倒在地,都出了一身汗。
“好恐怖,我以為他真的看到我了。”信一拉着襯衫連連扇風。
莫妮卡也松開手,心情複雜:“四仔他,怎麼樣了?”
“怎麼說呢?治病很積極,也按時吃藥作息,但……”信一不知如何措辭。
這段時間,四仔整個人越來越往裡收,越來越壓抑,四仔從來不在他面前提莫妮卡,但他真的痛苦。
“你……要不要跟四仔談談?”信一問道。
莫妮卡心中也不是滋味,甚至現在都還感到鈍痛。但她反省過,沒弄清四仔的過去就靠近是她的錯,自己亂七八糟,對方也矛盾痛苦。在一段錯誤的關系裡優柔寡斷無異飲鸩止渴,對誰都不好。
凡事都有個戒斷期,那就由她來做這個心腸硬的人:“還沒到時候。”
意興闌珊。
莫妮卡完成了這個領帶結,她剛想按照信一的習慣,将下擺塞入衣裡,卻被制止了。
“就這樣,我不想弄皺它。”信一捋順領帶,不知從何處變出一朵香槟玫瑰,放在莫妮卡手心:“戴着它,我騎電單車搭你出去吃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