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氣功發動時,王九總會感到熱。氣血如噴薄的熔漿,體内沸騰奔走,仿佛隻要流轉得越快,傷與痛就永遠追不上他。
可他實實在在又正承受着擊打,裂髒挫骨,拳拳到肉。王九仰面向天,貪婪地汲取雨水與血液,品嘗着這以自身血肉為曲而釀的烈酒。
“你打不動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硬功吃盡崩肘,王九張狂一笑,金剛指前戳,索娟以頂心肘擊退王九,避開指鋒。
王九翻身卸力,一口鮮血如雨抛灑,笑聲戛然,嘴上依舊混不吝:“大姐,剛才是我放水給你。”
索娟哂道:“噢,那你現在怎麼不繼續放水?”
王九不再作答,一手拳一手爪,進撲快攻。索娟眼觀六路,同時以攻代防,硬将王九的攻勢沖撞開去。可王九的招式卻在不斷變化着,一手少林拳,可接各種路數的功夫,看似不倫不類,毫無章法,實則眼花缭亂,防不勝防。再依靠刀槍不入的硬氣功,他不斷試着錯,竟漸漸穩住了應對索娟的節奏。
接下來一連數招不曾破防,索娟拳勢更烈,她攻擊着眼下任何可能是罩門的所在:“我看你頂得住幾拳!”
饒是王九運功順暢,剛猛的鐵拳也使他感到外罩撼搖,他并指加固城池,躲閃間反擒拿住索娟慣發的右肘,金剛指有的放矢:“頂不住的是你啊大姐,這麼搏命?”
信一臂彎陡感被抓緊,側頭看去,莫妮卡面色是前所未有的擔憂,聰慧如他,立刻猜到答案,進而低聲耳語:“娟姐手肘有問題?”
莫妮卡一雙眼緊盯台上,聚精會神:“嗯,舊傷。”
“你的手骨恢複得很好。”
右臂被鉗住時,索娟腦中倏然閃過四仔為她看診後的話:“但是骨頭和瓷器一樣,隻要裂開過,再怎麼修補,都不可能恢複到從前。”
此時索娟才遲覺,那是何其精準的谶言。外練筋骨皮,索娟從不松懈,但面對一個有大力金剛指作為殺器的王九,這個細微的弱點,就足以廢掉她的整隻手。
眼看王九指鋒将要戳上索娟臂膊,又驟然收為指節,于少海穴戳點,索娟五指發麻,甩手卻拍空。
“算啦,”王九撣撣蓄滿雨水的下擺,幾乎在明示:“留着這條手臂,以後做事吃飯更重要。”
松開索娟時,王九聽到一萬個自己在他耳邊咆哮,質問他為什麼要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對手、百裡挑一的玩具,可矯捷的鬣狗早已嗅到更遠更細微的香氣,他始終記得,最想要得到的獵物在哪裡。她會怎麼選?
乖乖把人領下去認輸,讓我赢,再好好謝我留她一臂吧。
可擔憂越從莫妮卡眼底外洩,她的嘴就閉得有多緊。
不打算保索娟?
而索娟,也根本不想被人保。見王九收手,她也隻是略撫觸右臂,沉膝馬步擺出攻勢:“我知道怎麼赢你。”
“哈哈哈哈……過瘾!”雨幕中的索娟,如一團鉛灰色的頑石,隻會讓癫狂的王九,更加瘋狂地想要粉碎。
對拳、沖拳、頂抱、換傷。
凜風不自八方來,而是起于擂台上,從索娟紛亂的袖間,到王九墨鏡的碎響。雨在變紅、變稠,就快要蒙蔽局中人的雙眼。
“就這樣讓他們兩個打到底?”龍卷風冷峻的聲線割破雨簾,那是他身為旁觀者的清醒。
莫妮卡聞言,隻是保持沉默,全身緊繃,不知在跟誰較勁。
“也是,為達目的,就算兩敗俱傷,你也可以接受。”智者總能一眼看到頭,龍卷風既看出台上大戰的最終結果,也點破了莫妮卡的想法。
莫妮卡如同被踩住尾巴的貓,剛要反駁龍卷風,便見索娟飛身而起,殺招猛虎硬爬山蓄勢待發,王九不避反迎,右手虛晃,左手成爪直搗氣海。
“阿娟,停手!”莫妮卡不再猶豫,連忙叫停。
與此同時,大老闆也是一聲高喝:“王九!”
那聲渾厚如鐘,震蕩衆人肺腑,更是立刻止了台上相鬥,可見大老闆内功之深。再觀那兩道身影,王九探龍捉影更先觸及索娟腹部,索娟那碎顱的猛虎硬爬山也離王九頭頂不過分毫。
“呐,好侄女,勝負已經很明顯了。”大老闆滿意地拍拍肚腩:“切磋而已,隻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才會窮追猛打,你和我,點到為止就好啦。”
占了赢面大老闆猶嫌不夠,又把不講規矩的雷公子拉出來鞭屍,順帶賣了莫妮卡一個面子。
赢過半招的王九披頭散發地扭過頭,狂亂的戰意還未完全平息,大腦過熱,更無法細品眼前局面。那黑洞洞的一雙眼裡,空洞而執迷。
老東西叫停必然不是為了自己,那莫妮卡呢?是為索娟,還是為他?
見大老闆能與自己一同發聲,莫妮卡顯然那松了口氣,承情道:“多謝世伯,”又向索娟:“已經很好啦,下來吧。”
索娟跳下擂台歸隊,眸中難掩失落:“抱歉,我沒能赢下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