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九剛剛蹲穩,散發酒氣的軀體立刻撲倒在他的後背上,兩條溫熱的胳膊順勢環住脖頸,老實得過分。他用手掌锢住莫妮卡的腿彎,起身邁步:“走咯。不過我警告你呀,如果你敢吐在我身上,你今晚就得負責給我洗幹淨。”
莫妮卡趴在他耳邊應聲,更像根本沒留心他在說什麼。
車停得不遠,王九走得也不快,像兩個互相依偎的幽魂,遊蕩在徹夜通明的街口,王九忽然想起那個關于狼和狽的故事。他見過狼,卻沒見過狽,心想那大概率就是一隻斷了腿的母狼,跟自己身上這位一樣。
倘若她……
仿佛是感應到王九的不懷好意,莫妮卡腦袋動了動,最終又隻是換了個更舒适的位置,繼續枕了下去。她不僅枕得心安理得,甚至還品評了一番:“王九……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其實從後面抱着你,更舒服。”
“癡線妹。”王九不以為然,嘴角卻不住上揚:“你九哥我,前前後後左左右右,怎麼抱着都舒服啊。”
話音剛落,他的耳垂就被不輕不重地拎了拎:“NONONONONO......”莫妮卡從寬闊的肩頭上支起,眼前一片模糊,她隻能看到墨鏡下王九睫毛頻頻眨動時投下的陰影,時深時淺,覆在顴骨上方的刀疤上,削減了戾色:“從前面抱,就可以看到你的眼神,它在告訴我……”
“你,想殺我。”
王九腳步驟停。
莫妮卡自顧自繼續道:“從後面抱着你,我才覺得,你會護住我。”說罷,腦袋又貼服下來,就着粗糙的肩縫線,蹭了又蹭。
“哈哈……”王九喉嚨中擠出一聲荒謬的笑:“是啊,我想殺你,每時每刻都在想啊。”
所以呢?到底是酒後吐真言,還是借酒探虛實?王九不想去思考這個問題,他懶得猜度人心,隻一味進攻就好。于是他轉頭,望向不遠處的水域:“直接把你丢到水裡淹死好不好?反正你喝得像條醉魚,肯定沒力氣掙紮。”
“啊?掙紮?我當然會!接招!”莫妮卡臂膊猛然一收,将王九肩頸向後勒鎖,兩段滑蛇成了軟鐵,來勢洶洶。王九不慌不忙,扣住膝彎的兩手隻往穴位上一按,莫妮卡立刻卸了力,伏在他背上連聲叫戰:“喂,你放我下來,我們再打過!”
“都打了這麼多次了,你還沒分清大小王嗎?”此時此刻,王九隻把那些罵人的話當贊賞:“乖女兒,要打就去床上打。”
“收聲啦撲街!”酒精加重了偏執,往昔平盡全力仍無法戰勝的憋悶卷土重來。莫妮卡愈發不服氣,抓着王九的頭發,拳掌輪番上陣,兩腿也沒閑着。
“你究竟是打我,還是勾引我啊?”王九隻覺得爛醉的莫妮卡異常有趣,将這些不痛不癢的攻擊一一化解,連趁機反攻都懶得做,這樣輕蔑的态度,反将人撩得愈發急眼。
“啊啊啊……”惱怒沖上頭,莫妮卡不管不顧,一口咬住了王九肩膀,她不知自己用了多大力,直到舌尖舔舐到腥味,才慌忙松了口。可哪怕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她的第一反應仍舊是氣王九:“你……你為什麼不用硬氣功?”
見王九不答,莫妮卡又兀自去拉襯衣,一個大力出奇迹,露在外面的根本不止半個肩頭。
可莫妮卡并察覺不到有什麼不妥,她虛焦的目光隻怔怔落在那牙痕上。暈眩,眼前印記不斷複制粘貼,莫妮卡隻覺得那些重影都是自己造下的孽,連聲線都在顫抖:“我咬你,你就松手啊。”
王九直接氣笑了,酒窩深得像是住着一對惡魔。腦海中是莫妮卡的千百種死法,有的凄慘,有的絢爛,可有個聲音同時也在問着他:為什麼不松手,為什麼不用硬氣功。
而莫妮卡,依舊執着地對那傷口,噓問關懷:“痛不痛啊?”
原來,沒有人在意過他痛不痛,包括他自己。莫妮卡,又是真的在意嗎?
隔天從西營盤的房間醒來,莫妮卡頭痛得像是被灌了鐵水。她不太記得斷片之後的事,想起王九,耳膜依舊在痛。
身上倒是清清爽爽,什麼都沒多,也什麼都沒少。王九已經不見蹤影,更沒留下什麼話,如果不是屋内的狼藉和珍寶同時存在,莫妮卡甚至會覺得他其實沒有出現過。
蓋上被子,莫妮卡補了小半天的覺,再次投入了緊張的籌辦工作。
離周年活動日還剩不到五天,莫妮卡日日都在現場盯守,信一和十二少相約來探班時,她正陪着日報記者排演提問流程。
兩個靓仔幹脆大手一揮,請了所有人飲茶。莫妮卡捧着紙杯,笑着走了過來:“信少俊少,出手這麼大方?”
“提早搞好關系啦,與人為善總不會錯。”人情世故的事,信一手拿把掐:“免得到時候我們出洋相,都沒人提醒。”
信一同十二少各自向安置所捐了十萬塊,得了當日出席活動的名額。
當龍卷風得知莫妮卡還在想辦法帶上城寨時,就立刻領悟了她的用意,進而親口提點了信一一把:“你用你阿叔的名義,捐筆錢出去,不用太多,盡心就好。”
“哇,高招啊大佬!”還得是龍卷風,信一又學到了。這樣一來,他那天就可以名正言順出現在莫妮卡身邊了!隻是……轉念一想,信一的眉頭又再起皺起疑色:“大佬,用城寨的名義不是更好嗎?”
龍卷風立在朱紅栅欄前,手間空空如也:“城寨仔和差佬遺屬比,你覺得哪一個更容易被世人接受?”
"我不在乎這個!"信一莫名抵觸起龍卷風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