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的雨淅淅瀝瀝下了半日,晚上卻暴雨如注。推開窗,狂風裹挾着雨點砸了進來,很快把竹制的桌子洇成了暗綠。
屋内一扇屏風上倒映着一個老婦人的背影。
她頭一點一點地打着瞌睡,意識到自己快陷入昏睡,強撐精神睜開了沉重的雙眼。
“都三日了,是該好轉了的……”
老婦話音未落,床上的女子在半夢半醒間輕咳了幾聲。
冷風嗆進咽喉,全身酸痛無法動彈,躺着的明燭頭腦昏沉,背後汗濕了一片,一片昏暗中隻有兩人在低聲說話。
濕漉漉的,像躺在陰雨連綿的池沼裡。
明燭以為自己身在夢中,迷迷糊糊聽着的話仿若畫外音。
“月姨熬不住,就休息罷。”
窗邊的男子聲音模糊,似曾相識。
“我無大礙。”
又聞老婦人歎了口氣,明燭左肩的被子被她掖了掖。
肩頭的觸感喚醒了一部分知覺,明燭略微清醒了一些。
明燭恍惚記得自己為了完成最後一個任務來到新時空,結果和系統失聯,落地還遇到匪徒被砍傷了。
昏迷的前一刻,刀光血影間,幾枚銀镖飛來,所有匪徒齊齊斃命。
回憶過去的散碎畫面十分費人心神,明燭索性不想閉着眼睛假寐。
身旁的老婦人行動緩慢,因為疲憊連聲音都低如蚊蚋:“真是有十分的相似,連你接回她的地方都一如當年……還好月行你早些将她帶進了城啊……”
耳邊是老婦人在絮絮叨叨說着一些前言不搭後語的話,床上的明燭努力集中精神在心中呼喚老搭檔系統。
良久,并未有任何回應。
在明燭來到這個時空之前,時空管理局的檢測部門就已經檢測到了該時空的異常。
這個時空的氣運逆轉,原本該統一江湖的聞風閣大少主“徐舟行”消失匿迹,第一個來此空間完成任務的時空管理員代号“凝霜”也與組織失去了聯系。
明燭在來這個時空完成任務前是沖着提前退休和十倍退休金的。
接手之前時空管理局信誓旦旦地保證她的安全,如今她差點落地成盒。
真是失算!
在異時空開局就被砍,現在被不知名的人所救依舊生死難料。
不知道身處什麼境地,明燭安靜地躺在床上扮演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
風雨聲夾雜,遠處男人的說話聲要仔細去聽。
“我在爐子上炖了蓮子羹,今早集市買的新曬的幹蓮子,月姨去嘗嘗吧。”
窗邊的男人溫聲道,“月姨熬了這些日子,月行心裡也過意不去。”
或許是撐不住了,明燭感覺到老婦人緩慢起身,她拍了拍發皺的衣裙,走出屏風拾起了門邊的紙傘。
當她推開門時,秋日的寒意侵襲入室,老婦人急忙走出去掩上了房門。
隔着門她回頭囑咐道:“月行,風大了,看着别讓她亂蹬被子着了涼!”
這個老婦人應該一直在照顧自己的人。
明燭心生感激,為了少添麻煩,她克制自己不要亂動。
隻聽得窗戶被關上的聲音,不大的屋内寂靜無聲。
即使床邊沒人,明燭也不敢亂動。她耳朵聽着周圍的動靜,腦海中卻一直在分析如今的處境。
依照現在的情況來看,自己确實身受重傷,但同時也被人救了,救她的人似乎是個普通百姓。
如果他們沒有惡意,自己應該是獲救了。
想到這,明燭暫時松了口氣。
屋内還有一個男人,聽他的說話聲應該是個年輕男子。他遲遲坐在窗邊不離去,明燭微微睜眼向左看去,遠處桌上其實有一豆燭光。
光很微弱,男子的側影虛投在屏風上。
屏風上的人影略顯單薄,男子散發披衣,一隻手握着一個奇怪的東西。
明燭定睛一看,那個東西的投影一邊彎一邊直,簡直就像一把匕首。
匕首?!
可不就是嗎?細細一聽,還能聽見刀刃在鐵上摩擦的聲音。
這個男人應該不會費勁救人再給她一刀吧?他圖什麼?
想到許久前死在她面前的匪徒,明燭心有餘悸。
屏風外吱呀一聲,那扇小窗被男人輕聲關上了,風雨被阻隔在外,男人慢慢起身攏好衣衫,腳步沉重地走向内室。
聽着漸漸清晰腳步聲,明燭立馬閉上眼睛往被子裡縮了縮。
好漢不吃眼前虧,她先裝一波。
男人走近抹了把手,拂開紗簾,坐在了床邊。
“你不是死了嗎……”
說了一句讓人摸不着頭腦的話,男人靜靜地端詳着床上的人。
一把冰冷的匕首柄貼上明燭的面頰,閃着瘆人的寒意。
“再不醒,就埋了哦……”
男人眉眼彎彎,語氣卻帶着強迫意味。
床上的明燭閉着眼睛睡得很安詳。
男人仿佛若無其事一樣,把枕頭從明燭頸下一抽,自顧自倚靠在床邊。寬大的衣袍沾着雨帶着寒意,正好搭在她的手腕上。
幹燥的衣料擱在手腕上麻酥酥的,明燭忍住甩開他衣袖的欲望。
男人就這樣含笑盯着她。
明燭忍不了那折磨人的目光,她才悠然轉醒,杏眼中滿是紅血絲。
“咳咳……”
明燭勉強扯出了一個還算禮貌的微笑,她擡起手想撣開男人的袖子。
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