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看到了物件,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之物,議論聲頓起:
“這是竹葉符!是被那妖女奪走的竹葉符!”
“原來傳言是真的,真的有這個東西!”
“她長得也頗像那個妖女……”
“顧夫人不會是……”
“她們是一夥兒的!”
可根本沒人給明燭辯解的機會。即刻,明燭身上被人按住的力道重了幾分,她的手被反剪在身後,頭被粗暴地按在滿是血水的地上。
隻餘掌心那個圓潤的石子一樣的物件,硌得她生疼。
*
雲城的雪越下越大,原本下了半日的小雪不見堆積,隻這半柱香,四處就已白茫茫的。
顧家大堂,李載祯依舊坐在椅上,他摩挲着袖中的小魚香囊,手邊的茶水早已冷透,他卻懶得沏上新的。
他又要見那個女人了。
他的皇姐,為人詭谲乖張。此番他縱容她行事,已然是他最大的寬恕,如果她行事過分,他自然不會讓她再如此快活。
他的熱茶,她還沒資格喝。
堂前風雪漸大,寒氣灌了進來。李載祯皺了皺眉,他等得有些久了。
“陛下。”
堂外傳來了一道女聲,猶若莺歌燕啼,沒由得叫人嫌膩。
李載祯很快掩去了眉宇間的厭惡神色,眉眼微舒,對上來人的目光。
“皇姐,最近可好?”
“托陛下的福,臣女得空進京與母後相聚。”
來人緩步踏入大堂,有随侍的女婢垂首上前替她将外面落了寒氣的狐毛大氅解下,絲絲馨香攙進了冷茶香裡。
今日李斯越難得穿得“樸素”。她不願在事情的緊要關頭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她的皇弟陛下錦面蛇心,點點滴滴的新仇舊恨他記得比誰都牢。
她走近向座上之人行了一禮。
“多年未見,母後是想你了,倒是皇姐,留在雲城苦心經營‘聆月軒’,一心隻為黎民百姓。”
聽到李載祯如此說道,李斯越心中冷笑一聲,表面卻作無奈狀:“隻願能為陛下分憂,若是臣女所做之事能有一、二效用,臣女已死而無憾。”
李斯越将眼眸一轉,她瞥見了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還有隻一隻的青瓷茶盞心中明了。
她的陛下生氣了。
李載祯并未立刻回她的客套話,他讓人請了李斯越落座,然後等她開口。
“陛下所托之事,臣女在面見陛下前已辦妥了。”
話音剛落,李斯越撩袍起身,直挺挺跪了下去,未見絲毫猶豫。
她今日卸了钗環,頭上僅一隻翠玉的簪子隐隐反着盈綠的雪色。她就這樣屈了腰,柳條一般伏倒在地上,也不管地面的冰涼,恭敬地跪在李載祯腳邊。
大堂霎時鴉雀無聲,兩旁的随侍噤若寒蟬,全部都低下頭去,不敢往中間投去絲毫目光。若是誰多看了一眼,隻怕是人頭落地、性命不保。
“臣女手下之人不知分寸,臣女已罰了那檔子人,以儆效尤、絕不再犯。”
大堂外窸窸窣窣地有了人聲。一檔子人蒙了頭被官兵押了進來,被押解的若幹人皆是被剁去了雙手,碗大的傷口處蒙了布,但血還是控制不住滲了出來,一室之中都是腥氣。
李載祯聽着李斯越的話,頭未曾擡過半分,面上未見愠色,隻是目光沉沉地望着他腳邊跪伏着的李斯越,仿佛沒人進來。
“皇姐言重了,你是朕的皇姐,自然所做都是為了朕和大虞。”
那群人被帶了出去,腥氣漸漸散去。
李載祯微微俯身,伸手托起了地上的李斯越:“皇姐,天寒地凍,注意身子,母後也常常提起皇姐,可别讓她老人家擔心、疑心皇姐在朕這裡受了什麼委屈。”
身後的椅子被女侍上前緩緩拉開,李斯越被李載祯虛拖着緩緩起身重新落了座。即使膝蓋進了寒氣、小腿膈得發麻,她也面色不改,隻是面露愧色。
連忙有人上來将桌上的茶水換了新的,李斯越面前多了一隻白瓷盞。女侍将泛着熱氣的茶水斟上,李斯越低眉,發現杯中是雲城所産的雲霧綠茶。
“皇姐也是好計謀,一箭三雕,朕都要自愧不如。”
二人面前的杯中茶水斟好,小侍躬身退了下去,以防聽到不該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