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床,第二天,我的日常仍是照舊。
不過,和前段時間有點不一樣的是,離開已久的雲雀叔叔又回來了。
這幾天雲雀恭彌和我都肉眼可見地忙活起來,身上各種青青紫紫的淤痕傷疤交錯不斷,舊傷未愈新傷又添。
對目前而言的我來說其實也是種好事,身體的痛苦有時候可以分擔精神上的壓力,體術的練習使我忙碌起來過後也沒有閑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在雲雀叔叔猛烈地追打過後,我和雲雀以傷痛換來技藝的精湛,像兩隻受傷的幼獸一樣,縮在道場的一角互相為對方塗藥酒與包紮繃帶。
想起來我們剛剛認識的時候還因為這件事情打過一場,我就覺得好笑。過去的摩擦在時間和溫情的沖刷下變得愈加圓潤,最終也在記憶中被美化成了别有個性的一個小角。
他安靜而順從地坐在道場的木質地闆上,雙手掀起他的白襯衫,微微低着頭,下垂的睫毛使他那雙墨色的眸子變得若隐若現,角膜反射出的光點像是星星一樣在這片狹窄的星海中流淌着。
扭開藥酒的瓶蓋,我微微凹起掌心,讓它形成一個小窪,方便将藥酒倒入其中。
碘色的藥酒被我一隻手盛住,趁它還沒有從指縫間流走我趕緊将另一隻手拍了上來,雙手快速搓動搓得熱乎乎的,趁熱拍上雲雀恭彌青腫的腰腹。
“嘶……”
不知道是因為藥酒的作用過于迅速,還是我不小心拍疼了他的淤青,他的腹部在我手底下強烈地收縮了一瞬,然後緩慢地顫抖着恢複原狀。
他低着的頭顱被劉海掩蓋半邊,細碎的黑發下隐約露出一個尖尖白白的下巴和幹澀的嘴唇,輕薄的吐息自那裡無法抑制地溢出。
“抱歉,我輕一點。”
将頭歪下去自下方靠近他,我直視他的眼睛,表達着我的歉意。
“哼……”
他用以回答我的是一如既往的從鼻腔裡擠出來的悶響。
藥酒很快被揉進他的皮膚裡,原本白皙的腹部出現了一塊藥酒浸透的碘色漬,他放下衣服,向我攤開手。
“你的胳膊。”
哦,是要輪到幫我包紮了嗎?
我順從地向他伸出我受傷的那隻左臂,他牢牢握緊我的手腕,開始自那裡拆解我原來已經纏上的繃帶。
一圈一圈,一圈一圈,舊的紗布如年輪般褪下,我沉默而專注地注視着他骨節分明的手繞着我的胳膊遊移。
裡面被蹂躏得姹紫嫣紅的手臂展現出了它的全貌,我看見雲雀恭彌不太高興地撇撇嘴,将管裝的藥膏像擠牙膏那樣塗在我的手臂上,抹勻,然後從身後的醫藥箱裡面掏出一卷新的繃帶纏上。
當要打結的時候,他像野生動物那樣用牙齒咬斷繃帶,捏着留出餘裕的繃帶部分時,他猶豫片刻,似乎在思考着什麼,最後,他遲疑地打出一個蝴蝶結。
我:?
像甩開燙手山芋那樣,他趕忙甩開了我的手臂,随即将目光移向别處。
“噗,”我繞轉到他扭過頭的方向,不管不顧地笑着說“很可愛哦,我很喜歡。”
……
日常還在繼續,像是外殼損壞掉的遊戲機卻仍舊能正常地運行遊戲那樣子,盡管屏幕上紅綠色的浮塊閃現,雪花屏時不時出現,遊戲畫面逐漸崩壞着,但是它還在繼續。
遊戲還在繼續。
我的生活也是。
不然呢?不然還能怎麼辦呢?遊戲機的電量還沒有用盡,在它的電量自然耗盡之前……它永遠也不能獲得解脫。
盡管外殼已經破碎了,隻能照映出扭曲的畫面。
它的内核仍在運作着,無休止地,不停息地,
,
,
,
,活下去。
因為最近雲雀父親的回歸,我們兩個身上的繃帶總處于一種動态平衡的狀态,舊傷未愈新傷又添,但是這也不能成為不能上學的借口,總之,我的意思就是。
我們兩個這段時間一直像倆繃帶怪人一樣地就往學校裡竄。
這對雲雀來說顯然沒有絲毫影響,但是對我來說——那影響可就大了。
“啊啊啊啊啊伊桃你怎麼了啊!怎麼身上全都是繃帶啊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煩人的雨宮同學頭一次見到這個樣子的我,就變出了水汪汪的荷包蛋眼睛。
她雙手像鉗子一樣緊緊以勒的形式抱住我,要不是怕弄傷這個柔弱的普通人,我真的會用很大力氣去把這條狗皮膏藥從我身上撕開。
努力地擡起脖子仰頭看向天花闆,我都快翻出白眼了,還是沒辦法完全做到忽視她的存在感。
忍住……要忍住……!
“不過……”
她又開口了,我下意識意識到接下來肯定要發生可怕的事情了,臉上還沒有來得及顯露出難辦的表情,她已經将腦袋湊到我的脖子上猛吸了一大口氣。
“果然戰損的伊桃也好可愛哦捏嘿嘿嘿嘿嘿——”
啊啊啊啊啊啊啊毀滅吧!!!!
我在心裡尖叫着将她從我身上掀翻了出去。
結果她像打不死的小強一樣很快又從地上彈射起來,圍着我打轉。
“捏嘿,讓我看看,讓我看看,你臉紅了是不是,嘻嘻嘻嘻嘻。”
将她的紫葡萄一樣水潤潤的大眼睛緊緊貼住我的臉皮之後,她又飛快地後撤一步,雙手少女捧臉開始詭異地扭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