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如此，這孩子的進步飛速，到了一種讓我都有些吃驚的地步了，憤怒像是核能燃料一般強力且持久地支撐着他的前進，那副空空如也的驅殼之下隻有一腔燃燒着的火。

xanxus的頭腦已被憤怒沖昏，他的身體雖然沒有明顯的破損，但被我揍得青一塊紫一塊，持續好幾天來接連不斷的高強度作戰早已讓他的身體吃不消了，但他仍舊倔強地用單邊槍管頂住地面作支撐，另一隻手無力地擡起，在顫抖中想要捕捉瞄準我。

我微妙地回憶起那天在城堡的頂端，R的态度，說實話，xanxus作為我的對練搭檔來說，實在是太簡單了，我打他就像欺負小孩一樣，我不覺得那個邪惡的鬼畜教師會讓我過的這麼輕松，也就是說，他把xanxus塞給我有别的深意。

而我也在俯視這孩子的進程中逐漸領悟了那份深意。

有些時候，當你處在問題的中心，你是難以看清自己的問題的，而當你跳出那個環境，以俯視的視角清晰地看着他人和你誤入同樣的迷局，你反而會瞬間明曉一切。

那個男人，他西裝筆挺線條硬朗的身影又一次浮現在我的眼前，比起那堪稱魔鬼一樣的教學态度和冷硬的外表，他帶給人的，與自己的和解與成長，像降臨人間散布指引的無翼的天使。

這樣啊。

我當時就是以這種感覺的狼狽而又可憐的姿态，暴露在他面前的嗎？

好像确實是不能不管不顧呢，不如說，他把這孩子發給我，從一開始就存着這樣一舉雙得的心思。

既用他這幅狼狽的姿态來警示我，那天的我的憤怒有多麼無謂，又想要有過相似經曆的我，能夠疏導這個孩子。

腦海中閃過久遠的回憶，我第一天來到彭格列城堡，潛藏在九代目的辦公室裡時，似乎就聽到他們，在讨論有關“繼承人”的事情了。

作為彭格列的家臣，那家夥還真是思慮周詳呢。

九代目的親兒子，毫無疑問，xanxus将來會成為繼承彭格列的人吧。

……但沢田綱吉又是怎麼回事？

暫且壓下心底的疑惑，我打算先将心思着眼于當下。

放下了揮拳的手，我靠近那個孩子，一手溫和地将手臂攀上他的槍，控制住這孩子最後的攻擊手段。

另一隻手揮拳擊飛他頂地用來支撐身體的那把槍，驟然失去支撐的他軟軟地摔進我懷裡，一瞬間倉皇的神情看起來終于符合他的年齡了。

“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可打不赢我。”

我低頭，看見倒在我大腿上的，倒置過來的他的臉，面容平靜地闡述事實。

“閉嘴，渣滓！”

努力抽動了兩下無力的四肢，他艱難地向外扭動身體，似乎想要拒絕“倒在敵人懷裡”這一恥辱的姿态，但被我連揍了三天的他實在是無能為力。

隻能和我幹瞪眼傲嬌地表示本大爺生氣了呢，哎呀，好可憐啊好可憐，真讓人同情呢。

真是可憐又可愛的小屁孩。

我惡劣地戳了下他因為營養豐富而鼓起來的小臉蛋，欣賞他無能狂怒的可愛表情，借助着難得平靜的間歇時，我向他闡述自己的觀點。

“雖然不知道你之前生氣的具體原因，但是說實話，我也隻不過是個局外人，對你的情況也不是很了解，不知道具體哪裡惹你生氣了，不過，我想要為了之前的冒犯向你道歉。”

停下手上的小動作，xanxus看見我平靜而認真的表情，像是宣誓一樣的輕語，春天落下的第一瓣柔軟的桃花般飄落在他臉上。

“你是聰明而強大的孩子，你自己應該比我更明白，以現在這幅輪番作戰的這具疲憊的軀體絕對無法戰勝我，就像你時時刻刻都在憤怒的心情，琴弦日日緊繃，永遠不得安甯，隻會在那緊繃中徹底崩斷，毀滅。”

話語間的吐息擴散到他臉上時隻剩下及其輕柔的空氣的波動，他像貓科動物被撫摸了毛發那般微微眯起眼。

好像是——好像是話語飄落在臉上，擁有着如此奇特的，柔軟的，介于緞面和棉布之間的，花瓣一樣的質感。

“即使是在戰鬥的間隙也好。”

Xanxus看着那個女人的手落在自己臉上，蓋上眼，世界變成了黑色，本應該是看不見摸不着，令人沒有安全感的一片漆黑，像是他在貧民窟和癔症的媽度過的無數個日夜，身如浮萍，無依無靠，即使看得見也像是看不見一樣，目光所及之處皆是一片黑暗。

但自己的腦袋枕在她肌肉緊實有彈性的雙膝上，不像女人柔軟的觸感，但卻是比柔軟更令人安心的堅實，帶來黑暗的那雙手也散發着暖意。

身後并不是空無一物，庭院裡草地刺撓的觸感和土地的堅實，身側有散發着熱量的人類，雖然看不見，但卻可以看得見什麼似的。

“也請稍微地允許自己擁有片刻安甯吧，你現在活在安全的環境裡，不管你在恐懼什麼，在為什麼而感到無能為力，又因為什麼而若有所失着，毫無疑問，你活在安全的環境裡，被人所愛着。”

我回想起九代目，那樣慈眉善目的老爺子想必會非常寵溺這個孩子。

我又想到那個白色短發，有一口鲨魚牙的小男孩，他的身影總是追随着xanxus。

什麼嘛，你小子明明有很多支點在支撐着你啊，反而是孤身一人完成使命的我更加寂寞一點吧？為什麼是我在開導你啊豈可修！

這麼想着，我不忿地癟嘴，猛地掐了一把他的臉。

“行了，都被老娘揍成叉燒了就别擱這幹生氣了，我去叫家庭醫生，現在給我去你自己卧室裡躺着去吧。”

把他姑且放到草地上，我進入建築物内叫女仆去喊家庭醫生。

沙包都沒耐久了，我今天的練習也算是結束了，叫完醫生後我轉身上樓直接打算回到我的卧室，在路上卻被人通知九代目有事找我。

…呱，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口牙！